第171章 叔叔隻是叔叔
方亦可胡思亂想了好一陣，才苦澀的笑起來。
女人總是這樣子，作了母親，有了孩子，就想把一切好的東西都放在孩子身上，想讓他身處更好的環境，過更優裕的生活。可是，她沒有辦法騙過自己。她沒有原諒霍西城，她對他誠然仍有未能磨滅的情意，但另一半，卻是無法放下的恨意。
因為他，她經曆了人生中最慘痛的欺騙、背叛與拋棄，甚至最後，險些連孩子都保不住。
所以，就算她現在為了嘟嘟跟他走，往事也如同一根深深紮進身體裏的刺，讓她疼痛難安。
這樣的生活真的好嗎？
不和諧的，不平靜的生活，哪怕父母都在身邊，嘟嘟能感覺到快樂嗎？
方亦可認為答案是否定的。
與其那樣兩相折磨，反而不如她自己帶著嘟嘟。
霍西城……沒有資格作嘟嘟的父親！
她長長出了口氣，噌了噌懷裏嘟嘟光滑的小臉蛋，轉念，半開玩笑似的道，“那……讓洛叔叔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嘟嘟驀地愣了，然後突然站了起來，麵對著她板起小臉，一派成熟的神色，“當然不好，洛叔叔就是洛叔叔，不是爸爸！”
方亦可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怔忡片刻，才道，“是這樣嗎？”
嘟嘟重重的點點頭，再次強調，“爸爸是爸爸，沒有爸爸，嘟嘟還有媽媽，可是洛叔叔是叔叔，不能變成爸爸！”
方亦可恍惚了一瞬，隨即了然的道，“聽嘟嘟的，洛叔叔就是洛叔叔。”
嘟嘟得到媽媽確定的話，這才放了心，重新有了笑模樣。
又偎回媽媽懷裏膩歪了一小會兒，就說，“我該畫畫兒啦，媽媽在旁邊看我畫，好不好？”
“好啊！”
聽到兒子這麽說，方亦可拋開雜念，專心看著嘟嘟畫畫，直到他畫了近半個小時，才在一個間歇打斷他，“該休息了，我下樓去給你端水果來，你自己看看遠處，再動動手腕，不然眼睛總看一處，手總是保持一個姿勢，會覺得不舒服。”
嘟嘟乖乖點頭應了。
方亦可這才起身下樓去準備果盤。
見媽媽消失在門外，嘟嘟才嗒嗒嗒的跑到窗邊，小臂相疊放在窗台上，把下巴支在上麵，看向窗外。
天已經黑了，他能看到的東西很有限。
最清楚的，大抵就是夜幕下，花園裏那些被染上暗色的花朵，以及窗外枝條搖曳的樹木。
看著，漸漸的，他稚嫩的臉蛋上顯現出偎在母親身邊，不會有的鬱色。
他知道洛叔叔待他很好，象管家和家裏的傭人他們私底下說的，簡直是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可是，他也清楚，他不是洛叔叔的兒子。
他們說，洛叔叔如果跟媽媽結了婚，那麽媽媽就會給他生下自己的兒子。
到那個時候，媽媽和洛叔叔和他們的孩子，就象一家人一樣，那他呢？
嘟嘟想象出那副場景時，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他不知道自已跟媽媽說，不要洛叔叔做爸爸，算不算是個壞孩子，可是，隻要想到媽媽會被洛叔叔和他的孩子搶走，嘟嘟的心裏就難過的不得了。
哪怕是他最喜歡的畫畫兒，都不能讓他提起精神來！
而且，在他的想象裏，洛叔叔跟爸爸的樣子差別很大。
爸爸……應該是更高更大，會把他舉得高高的，讓他坐在他的脖子上滿處走，會經常帶他去遊樂園，會和他一起玩大人認為很幼稚的遊戲，會用胡子噌他的臉蛋，害他又氣又叫著躲開，都不會生氣，還會在他犯錯的時候批評他，告訴他該怎麽做才是對的！
爸爸還可以保護媽媽，讓她不再不開心，不會因為掙得錢少就在以為沒人看到的時候愁眉苦臉，爸爸可以解決很多很多的煩惱，是家裏的大樹！
嘟嘟覺得，爸爸就應該是這樣的。
洛叔叔不是。
他對他好，嘟嘟也會親近他，但是，那不是爸爸的感覺。
隻是叔叔。
嘟嘟想來想去，已經完全不後悔跟媽媽說了那些話。
或許以後的某一天，爸爸會突然出現，又或許，他永遠不出現，不過，沒有關係，嘟嘟很快就會長大了，等他長大，就會變成家裏的大樹，保護媽媽，保護他們的家！
他很快露出一個小小的笑臉，方亦可端著果盤進來的時候，看到嘟嘟趴在窗台的背影，心裏一跳。
或許是因為房間太大了，她總感覺這個時候的嘟嘟看起來孤單極了！
心下突然生出一個決定。
不，也許她早就隱秘的有了這樣的想法，隻是一直沒機會說出來。
母子兩人一起吃著果盤，中途，方亦可開口問道，“寶貝，我們過兩天搬回自己家裏，你說好不好？雖然有點小，沒有洛叔叔家裏大，但是小一點方便整理呀？到時你跟媽媽一起，我們把家裏打掃的幹幹淨淨，看起來也很不錯的。媽媽盡量不加班了，每天回去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回家煮飯……”
她還有些擔心嘟嘟不願意，可事實上，她剛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嘟嘟就驚喜的瞪大了眼睛，聽她說完，更是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可以嗎？我們真能搬回自己家裏住啦？”
見他是真的很開心，方亦可也笑，用力點點頭，“當然了！”
原本，住在這裏是怕霍西城知道嘟嘟的存在，這才不得已而為之。可現在霍西城已經知道了，再在洛家住下去，沒了任何意義，倒像是他們娘倆兒賴著不走……雖然洛青川肯定不會有任何的類似想法，但方亦可隻要一想到這事，自己心裏是很過意不去了。
“我們打擾洛叔叔也一個多月了，雖然洛叔叔人好，並不會趕我們走，但我們自己要知禮，不能再繼續麻煩別人。再說，我們之前的租的房子一直在，交了租金又不去住，多浪費啊！”
聽她這麽說，嘟嘟連連點頭附和。
“就是就是！我現在喜歡房子小一點了！”
轉念他看了看旁邊的畫具，躑躅的道，“那我還能繼續畫畫兒嗎？”
方亦可挑了下眉，“當然了！不過這套就在洛叔叔家放著吧，你上課還在這裏上，媽媽再給你新買一套，放在我們家裏，可以嗎？”
“嗯嗯嗯！”
擔心的事解決了，嘟嘟再沒別的意見。
事情就這麽在母子倆人這裏定下了，隔天上班的路上，方亦可就跟洛青川提了出來。
“……我們也不能總是住在你這裏，那邊離嘟嘟幼兒園更近……另外，你說的那個事，結婚什麽的，我覺得不太合適。眼下，霍西城也沒什麽行動，我想著他也未必一定會跟我搶孩子。他那樣的，想要孩子，多的是女人願意給他生，何必要嘟嘟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小家夥鬼著呢，跟我說，他隻要媽媽，不要爸爸！”
方亦可唇角含著一絲笑意，可說出來的話，卻令洛青川額角的青筋跳了幾跳。
隻要媽媽，不要爸爸……這也是不要他來當爸爸的意思吧……
洛青川心裏很是煩悶。
還有結婚的事，本來想著自己提出來，集團裏再一傳，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知道方亦可多重視嘟嘟，多擔心他被搶走，所以，他心裏其實有些把這事當作十拿九穩了。
雖然名義上是假結婚，為了孩子才這麽做，但真正相處起來，久了，他不信亦可會對他的感情無動於衷！
哪知道，事情卻在半路翻了船。
現在被方亦可明白的拒絕了，一時半會，便不適合再倉促的反複提起。
洛青川用力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一來，他看得出來，方亦可的態度非常堅定，他反對，隻會令兩人的關係僵硬，卻不能阻止她們母子搬離。二來，他對顧曉婉提到的方亦可去找霍西城的事，多少還是會在意。盡管現在的他並沒有資格明白的說出反對的話，但心裏，不可能完全沒有芥蒂。
雖然心裏很不快，但洛青川既然做出了決定，便不會再把這份不快擺在臉上，他很快就恢複了往日溫和的態度。
方亦可之前一直擔心他多想，現在總算放了心，不禁露出個難得的笑容。
事情決定了，做起來就非常快了。
原本住在洛家，她們母子也隻是帶著些隨身的衣物和用品，大部分的東西其實還在租的房子裏。
而且方亦可隔幾天就過去打掃一趟，所以當天整理了一下，第二天，她跟洛青川打過招呼，下班後接了嘟嘟，她們就直接回自己住處了。
公交車上，嘟嘟一直笑眯眯的。
見他如此，方亦可自然更是開心。
兩人回去之後，一人拿一塊抹布，該擦的擦，擦完把地一拖，衣服歸置好，就完成了。
方亦可快手快腳的做了兩個菜，母子兩人圍著小桌，一邊聊天一邊吃。
因為前一天，方亦可已經買好了畫具，吃完飯，她看書，嘟嘟畫畫兒，累了，兩人便嬉鬧一會兒。
等到睡覺的時候，母子兩個都覺得很舒心。
別人家再好，也不如自己家住的舒服，雖然說隻是租來的房子，但他們能夠在一起，能夠隨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對他們來說，這就是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