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不是你的
“什麽意思?”馬寧不懂。
“你回去養傷吧。”大祭司斜睨他一眼,也不答他的話,轉身入座,風姿雅然動人,慢慢啜茶。
“咳咳……你,你不去居紅霜?”馬寧掙紮著站起身,捂著胸口咳嗽道。
“他要見的是太後,根本不歡迎我去,我何必如此不知趣。”大祭司轉動著手中玉質的茶杯,淡淡道。
“那,我,我替你去做耳朵。”馬寧咬著唇,看向他的目光竟有些祈求。
“阿寧……”大祭司忽然抬頭看他,眸光利而冷,直透他的肺腑,“你為了她竟如此向我低三下四,這不是你的作風。”
“她是我的,朋友……”馬寧握緊拳頭,用力地吐詞。
“朋友?”大祭司譏誚地笑,“這世界上最不值錢最容易背叛的便是這朋友。你浸淫江湖與廟堂也有些年頭,怎麽卻是越活越天真了?”
“月離華她與別人不同。”馬寧認真地道。
“嗬嗬……”大祭司忽然輕笑起來,而眸珠玉色傾璿中一種冷沁人骨髓,“阿寧,你是不是對她動了心思?”
馬寧神色明顯一窒,但須臾間似乎遇到了極好笑的事情,嗤然大笑起來。
大祭司冷而詭異地盯著他看,“你笑什麽?”
“我若對她真動了心思,你會不會殺了我?”馬寧直直地迎上那雙鬼眼,墨黑的瞳仁裏俱是傲然的輕誚。
預料中的,下一秒他臉上狠狠挨了一記耳光。同時下頜一痛,大祭司的傾城絕豔的臉逼近他,嘴唇緩緩勾起一個鬼氣森森的弧度,笑道:“阿寧,我聞到了你身上的酒氣,你今日怕是喝多了吧?”
“她不是你的,任何男人都有追求她的權力,她也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力……”馬寧咬牙道。
“你說得不錯,所以我一直在給她自由,她每一個選擇也是她心甘情願的。”大祭司陰冷地笑著,手中卻是溫柔至極地撫摸,撫摸馬寧紅腫的臉頰。
心甘情願!馬寧聽到這個詞忍不住打寒噤。天知道他如何逼迫她讓她怎樣地心甘情願的。
“她如果選擇那個叫妖孽的男人,你成全嗎?”馬寧下意識地摸著胸口裝著玉簪子的盒子,問道。
“為何不呢?”鬆開他,大祭司笑得妖魅無雙,“你可知道,今日黃昏本是他們見麵之機,可惜啊……”他雙指夾起鬢角的青絲,眉目清婉飛揚,嘴角卻冷誚如花,“依她的脾氣,此時一定是恨死那個男人了……”
“原來如此。”馬寧喃喃道。原來這簪子是她送於妖孽的禮物,原來他們今日是要重逢相見的。
她不該喝酒的。他在心中暗歎了口氣。
但喝了也好,一醉解千愁。她與小侯爺本就是陰差陽錯的一對怨偶,他有他要保護的人,她也有她在意的人,是時候斬斷糾葛,追尋真正屬於自己的想要的那份愛。
“我,還想說一件事……”馬寧靜靜道。
“說。”大祭司挑眉道。
“我放了小侯爺和公主。”
“她要求的?”毫無意外,大祭司清淺地一絲冷笑勾唇,問道。
“是。”
“她一定心情不好,信誓旦旦說愛她的男人忽然拚命保護另一個女人……”大祭司笑得那般甜膩。
“所以我陪他喝酒了。”馬寧道。
“這事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大祭司白玉般的手指撫過櫻色的唇瓣,眼眸迷離起來,笑意若禪。
“你不怪我?”馬寧驚訝地問道。
“我為何要怪你。”大祭司魅笑,“想不到無心插柳柳成蔭,姬嵐衣,你自掘墳墓,此一番的絕地事態我看你如何挽回?”
居紅霜是一座有錢人秋天看楓葉的宅子。現在是夏日,無人來住,阿乙花錢租了下來。
“水,水……”寧小葵迷迷糊糊喊道。
一股清涼的液體入口,她大口吞咽喝了個飽。意識開始恢複,她睜開眼,看到了阿乙的清俊的臉。
“是你啊。”寧小葵綿軟坐起,隻覺頭很暈。
“你怎麽喝那麽多酒。”阿乙嗔怪。
“嘿嘿……”寧小葵給了他一個宿醉的迷離的笑,“想喝了就喝了唄。”撓了撓頭,隨口又問了一句,“現在什麽時候了?”
“申時。”
申時在古代便是傍晚五點到七點之間,這個寧小葵在語文上學過,不由得大驚,酒一下醒了。一咕嚕下床,就要跑出去。
“做什麽去?”阿乙一把抓住他。
“要死了要死了,誤大事了,我得趕緊回宮,要不然來不及了!”寧小葵擺脫他大急道。跑了幾步,覺得腳涼低頭一看,自己鞋子都沒穿,急忙又跑回床邊撿鞋子跳著腳穿。看自己頭發淩亂,又手忙腳亂用橡皮圈重新紮好。
阿乙不再說話,靜靜地看她的慌亂與焦灼。
寧小葵收拾停當風火般衝向門時,嘩啦,一聲鏈子響,她整個人被拉住了。手驚呆地緩緩抬起,一個精鋼的手銬赫然入目。原來她方才驚亂中根本沒注意到手上的變化。
“阿乙……”等她再抬起頭時,臉色已經變了,她嘎聲地叫了一聲阿乙的名字,雙眸中是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恐懼。
生死情義的朋友突然背叛,寧小葵如摟頭受了一棒,神魂俱散。
“為什麽?”她張了張嘴,隻覺澀澀地麻。
他的眸深邃如海,凝滯如鐵,一字一字道:“對不起,你能暫時留在這裏嗎?”
“綁架我?”她忽然格格笑了起來,眼睛內卻已有水霧。
原來他接近她,纏上她,無賴般追隨她入宮都是有目的。
又是一個騙子。
媽媽說得對,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你是不是也是為了什麽狗屁地獄之花勞什子的幽冥聖宮?”她笑問。
“不是。”阿乙低聲道。
“那因為什麽?難不成是看上姐了,想要我做壓寨夫人!”寧小葵笑得花枝亂顫。
“月離華,你別這樣笑!”阿乙皺眉,禁不住要撫上她的肩。
寧小葵跳起來,奮力一拳便砸上來。
砰——這一拳砸在阿乙當胸,阿乙硬生生地受了,鮮血從他嘴角沁出。
而寧小葵用力過度,肩膀上本已愈合的劍傷立即崩開,痛得她臉色也發白。
“啊,殿下,太子殿下——”有人驚叫著奔進來,一下扶住阿乙。見流血了臉都綠了,惡狠狠直瞪向寧小葵,大罵道:“臭丫頭,你竟敢傷我家殿下,我饒不了你!”說著,凶得像隻小老虎一般撲了上來。
“靈羽,退下!”阿乙急忙嗬斥。
“殿下……”靈羽跺腳道。
“出去!”阿乙怒道。
“是。”靈羽嘟起嘴,又狠挖了寧小葵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寧小葵喃喃重複,忽然咧嘴一笑,“阿乙,我竟不知,你原來是一國皇儲,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
曾以為他是角鬥場中命運悲慘的奴隸,她一擲千金救他;可憐他無處可去,她包吃包住包養他。他曾說母親早逝,父親毫無骨肉親情,派人追殺他,她是多麽的同情和唏噓。他兩次冒死救她,她更是感激拿他當能以命換命的朋友。可誰知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是無比強大,是一怒之下便可血流成河的一國皇儲,可笑她自己還自不量力地要保護他!
“咳咳……其實除了身份,我都沒有騙過你。”阿乙蹙眉痛喘,“角鬥場的奴隸,被父親追殺的棄兒,拚死救你的朋友,無論哪一種角色,都是真的。”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寧小葵怒道。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阿乙墨黑的瞳仁亮如星辰,“但是,有一點你要相信,我不會傷害你。”
不會傷害自己?寧小葵一陣冷笑,用鏈子綁架她,想要謀取他要的利益,還不算傷害嗎?
“你到底要什麽?”寧小葵冷冷道。
“我想利用你獲得紅蓼國的支持,強勢回歸迦樓國。”阿乙坦白道。
寧小葵一怔,這麽說,難道他被父親追殺回不得家是真的?口中卻是冷笑道:“哦?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的價值!”
“你當然有啊,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是紅蓼國活著的巨大寶藏嗎?你的命比萬乘之君還貴重呢!”不知何時,偷聽的靈羽又探出腦袋回了這麽一句。
“靈羽——滾出去!”阿乙的臉一下暴陰了下來。
靈羽一嚇,立即又將腦袋縮了回去,俄而聽著踢踢踏踏離開的腳步聲。
寧小葵心內一陣寒意。原來他不知何時已知道鬼冥聖宮關乎她身的秘密。看來他在她身邊的時候並未閑著。這次是為了回宮綁架利用她,那麽下次也許就會為了鬼冥聖宮籌謀算計她。
寧小葵第一次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第一次為自己一片拳拳誠摯之心誤拋他人而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憤怒。
用力地,長長地,她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將出來。
憤怒與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今夜對她來說重要無比,她無論如何要回宮。
“阿乙,今晚你能放了我嗎,隻是今晚,以後,你再怎麽抓我都行!”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裏是無奈地祈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