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錯失的人生
記憶中,葉蘭對待外人,尤其是鄰居,總是張牙舞爪全副武裝,一副刺蝟的樣子。
可是對待葉清歡的時候,卻總是一副愧疚又忐忑的樣子。
兩幅麵孔,卻都讓葉清歡心疼。
那次之後,葉蘭不顧她的反對,毅然決然的給她辦理了住校,隔絕了領居們頻繁的嘲諷,讓她安心讀書,而那之後一直到高中,六年的時光,除了寒暑假,她每隔幾個月才會見到葉蘭一次。
葉蘭很介意自己的身份,所以從不出現在家長會上,每幾個月給她的卡裏麵打點錢,還都是把她叫到學校外麵。
其實葉清歡從未怪過她,一個女人供養她上學吃穿用度已經很不容易,這世界上最沒資格責怪葉蘭的人就是她葉清歡。
可是這樣的家庭背景,注定要讓她跟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格格不入,她必須與他們保持距離,建築起一層高高的圍牆,將自己圈進去,畫地為牢。
她骨子裏不是個冷漠的人,她願意幫助身邊所有遇到困難的同學朋友。
可初二轉學之前,她一直努力幫忙補習數學的同桌的小女生突然指著她的鼻子大聲的斥責她,“我媽媽讓我離你遠點,以後不用你給我補課了,你媽媽是妓女。”
她熱心的幫小女生補課,小女生的媽媽想要感謝她,私下托人打聽到她家裏的住址,就這麽知道了葉蘭的工作。
校園裏謠言四起,那些大人永遠無法想象到十幾歲的孩子嘴裏說出的話會是多麽嚴重的中傷。
她隻能轉學。
後來她變得冷漠,對身邊的一切保持一個讓她覺得安全的距離。
不讓自己難堪,也不讓葉蘭擔心。
她成了範思哲這類人眼中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冷美人,也成了牧尊眼中不同於旁人進退有度的戀人。
所謂的進退有度,不過是活的小心翼翼而已,小心翼翼的處理友情,小心翼翼的處理愛情,小心翼翼的試探自己,也試探別人。
誰也想不到,那些活的太小心的人,其實身上總是藏著一些足以摧毀她一生的秘密。
五年前紛紛揚揚的一遝照片從廁所隔間的上空丟在她腳下,混合著傾瀉而下的一盆汙水,澆的她透心涼,隔間外麵是高低不同的聲音,那些原本熟悉的麵孔,此刻都在冷嘲熱諷,“就你跟你媽這種貨色,也敢高攀牧尊這樣的家庭,不要臉。”
“她媽媽竟然是出來賣的……”
“她不也是出來賣的麽?”
回憶太傷人,這五年來的勞累讓她暫時性的遺忘,都說一醉解千愁,可醉了以後,怎麽滿腦子都是揮之不去的片段。
夜色闌珊,路燈昏黃,照著一個搖搖晃晃的影子。
她步履蹣跚,腳底被尖利的石子割破,走得越久疼痛感越發的麻木,她淚流滿麵,滿腔的屈辱感支撐著她不要回頭,也不要低頭,身後就是牧尊的車,不遠不近的跟著她,車燈照著她的背影,照的落寞又倔強。
駕駛座上,牧尊扶著方向盤,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前方的身影,
五年前明明是她負了自己沒留下一個解釋就一走了之,一別五年,他不過是等著她給自己一個解釋而已,等來的卻是她反複的指責他的過失。
他反複的回憶當年的細節,一聽說葉清歡出事,他就立馬從馬爾代夫趕回來,卻因為路上出了車禍而在醫院昏迷了三天。
三天後醒來,被告知葉清歡已經不知所蹤。
蕭遠和範思哲帶著那份校報來醫院找他,他將醫院的東西砸了個天翻地覆,拖著打了石膏的腿趕到學校,學校早已放暑假,空無一人,查她的家庭住址,竟然是空白,而那起開房事件的男主角司揚也已經啟程回了東歐,下落不明。
那時候他才發現葉清歡這個女人有多狠心。
他在國內找了她整整一個月,一個月後京都大學公布錄取名單,開學名單上赫然沒有她的名字,憑她的分數,念京都大學最好的專業綽綽有餘,
他找到招生辦詢問緣由,提到葉清歡的時候,招生辦的人竟然有印象。
“葉清歡啊,本來她要是肯來的話就是我們設計院專業第一名了,但是電話裏她態度很堅決,說是不想來了。”
至此,原本越好一起考上京都大學的誓言煙消雲散。
他滿心的憤怒無處發泄,年少意氣,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會玩消失嗎?
他一氣之下收拾東西出國留學。
一走就是五年,起初還等著她或許良心發現會主動聯係自己,社交軟件賬號上頻頻發布自己的動態,可五年了,音訊全無。
從一開始的暗暗期待到最後心如死灰。
其實當年事發之後,他的驚慌與擔憂遠遠超過看到那份校報的憤怒,他堅信那是個誤會,他看上的女人絕不是那種虛榮敗類。
他隻是要她當麵解釋清楚而已,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跟司揚發生過什麽,隻要她能解釋清楚,他都不介意。
可偏偏她選擇一走了之。
等待京都大學錄取名單的那一個月裏,他給她編造了各種自己臆想出來的理由,或許是喝醉了以後司揚強迫了她,又或許是那天晚上她跟司揚根本沒有在同一個房間,隻是早上在樓下遇到了而已……
他為她想好了一切借口,隻等著她回來,告訴他一句,‘我從沒背叛過你,我依舊愛你’,那就夠了。
可放棄找她後,那五年在國外的日子裏,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原本想好的理由一個一個被推翻,最後全部化為恨意落在葉清歡這個名字上。
她要是問心無愧,為什麽要走。
恍神的功夫,眼中一直在搖搖晃晃走著的那道人影忽然猛烈的晃了晃,緊跟著一頭栽倒在路邊。
他眼神一滯,立馬停下車奔到她身邊。
“葉清歡……”
牧尊攬著她瘦削的肩膀,看著她那張憔悴的臉上滿是淚痕,心裏麵五味雜陳,再多的憤恨,再多的不滿與不甘全都壓了下去。
懷中,她麵色蒼白,一隻手揪著他的衣袖不肯鬆手,喃喃道,“我不是那種人,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牧尊的眼神一顫,攬著她肩膀的手臂又緊了幾分,眼中泛起一片寒霜,到底發生過什麽,讓她這麽難以釋懷。
到底是誰不相信她,誰又在懷疑她做過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