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心死元滅
老太婆閉上眼咧嘴笑起來,鮮血染紅了他衰敗的牙齒,露出原本的聲音:“你原來早就知道是我了。”
“認出自己的對手,是一樁難事嗎?”應小川嗤笑不止:“不過也難為沈掌門了,為騙取靈源,竟屈尊扮演女人。”
“肉體不過一具皮囊罷了,是男是女又如何?”沈瑜滿不在乎:“這具皮囊是我在山底下撿來的,她太老了,幾乎已經沒用了,但沒辦法,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你那日傷我傷得太重,我原是想拿到靈源之後,藏起來修煉,等傷好了再出來找你。沒想到,算來算去,仍是被你給算計到了。”
沈瑜無限蒼涼的搖頭,喃喃自語:“應小川,你進步太快了,這是我唯一預料錯誤的地方。”
“你最不該犯的錯,就是輕視自己的對手。”
沈瑜靜靜看著應小川:“我先是傷在你手上,又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之下被那幾個老匹夫追殺,如今重新落回你手裏,已經沒有抵抗之力了。應小川,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你覺得自己該是什麽下場?”應小川反問。
沈瑜淡然一笑:“我又何須多問,你必然是要殺我。”
“莫非你覺得不該死?”
“自是不該。”
“理由呢?”
沈瑜閉上眼:“你心知肚明。”
應小川突然道:“其實不妨告訴你,是我設計把你哄騙到這兒來的。”
沈瑜一怔,低頭看向手裏的幽冥戒。
若有所思,像是隱約猜到了什麽,可又無法確定。
應小川索性幫他確認,伸手一勾,幽冥戒換做原本的形狀,重新回到他的手指之間。
而後逐字清楚道:“這寶物,本就是我的。”
沈瑜麵色漸寒:“你竟然把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間。”
應小川笑了笑,並未否認。
沈瑜恨道:“我真該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殺了你。”
“你不會。”應小川篤定道:“即便把時光穿梭回當初,你也不會殺我,因為這就是你的脾氣。”
沈瑜一聲諷笑:“何來自信?”
“不是我自信,是你太自信。”
沈瑜道:“你以為贏了我,就高我一等了嗎?你錯了,其實你我都一樣的人,不然你也不會拿人來當賭注,你說我不重視人命,你又何嚐不是?為達目的,照樣不擇手段。”
應小川近乎憐憫諷刺的看著他,緩緩道:“不,我跟你之間,有著天壤之別,你沒有人性,但是我有。”
“罷了……”沈瑜一口接著一口往外吐血,汙濁的血漿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那兒染的已經辨不出顏色。
“罷了,輸就是輸,輸就輸了……”喃喃著閉上眼,身體經風吹蕩,碎成一片一片。像是一張陳舊的報紙,在火上徹底烘幹之後,自然碎裂,看似成型,其實隻要觸碰一下,就會變成粉末。
沈瑜此刻,就處在碎裂之中。
“大哥!”李冕驚詫的目睹這一幕,驚呼道:“莫非這又是他新的逃跑手段?”沈瑜經常使詭計騙人,這也難怪李冕不信任。
“修道者,形神俱滅,即,灰飛煙滅。”應小川輕聲念道。
李冕一愣:“這話聽著有些耳熟,似在哪裏見過。”
“這是《雲真心經》第二卷的第一句話。”
“……這麽說,沈瑜這回是真的死了?”
“嗯。”
沈瑜碎成無數的碎片,最後化作一道煙霧,經風一吹,徹底消散在眼前,雲煙不見。
“他去哪兒了?”陶桃問道。
“在這天地之間,也不在這天地之間。”
“什麽意思?”陶桃茫然。
應小川道:“修道者灰飛煙滅,元靈會散落在天地各處,再也無法相聚。”
“那他也不能投胎了嗎?”
應小川搖頭。
不管是修道者,還是鬼神,隻要灰飛煙滅,就再也變不回以前的樣子。沒有消失,但跟消失沒有區別。
“別了,他那樣的人,就是投胎也是禍害,可別再來禍害其他人人了。”李冕唏噓道。
應小川歎了一聲:“多慮了,你覺得他真落到崔府君的手裏,崔府君會讓他安安生生去投胎嗎?”
“這倒也是,崔府君恨他恨得牙癢癢呢。”
三人返回,往回路走去。
陶桃道:“小川。”
“嗯。”
“我還是覺得奇怪。崔府君都拿沈瑜沒轍,那麽厲害的一個人,怎麽說死就死了呢?我以為,他起碼得在十八層地府輪番折磨一遍,才能死呢。”
“陶桃。”
“啊。”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麽?”
“哀,莫大於心死。”
……
空蕩的山巔上。
不知道何時,出現了兩道身影。
一道黑衣白褲,簡單幹練,身段利落。一道衣著頗為花哨,眼睛困倦的像睜不開,但那頭紅發,很是招搖醒目。
“大哥,你真要這麽做嗎?”頗為不滿很是不舍的語氣。
“人家千裏迢迢趕來此地,我總不好讓人空手而歸吧。”甚有耐心的安慰。
“關我們啥事兒?”
“找不到靈源,他們萬一不走,這總跟我們有關係了吧?”
“嘖。”李冕看著應小川把幽冥戒裏的靈源取出來挨個注入從蘆澤之地撿來的石頭中,心疼的說道:“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應小川卻不甚在意:“他們幫我們殺了沈瑜,我們還贈一些靈源,禮尚往來,有什麽可惜的。”
回頭見李冕仍是一臉肉疼的樣子,忍不住笑道:“當真不用心疼,隻要有天庭地府的鬼神做我們的後盾,靈源於我們而言,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嗯嗯,我不心疼,我不心疼。”李冕碎碎念著給自己洗腦。
應小川無奈,起身將承載滿靈源的石頭全部倒在地上,抬手招手呼喚來鳥群。
一群鳥自天邊呼啦啦的飛過來,每一隻叼起一塊地上的石頭,又呼啦啦的飛遠去了。不稍片刻,那些閃爍著強烈光亮的石頭便在四麵八方直墜散開,遠遠看去,像是一場壯麗可觀的流星雨。
應小川目睹完這一幕,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