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俗世
100.俗世
紫檀飾櫃上的自鳴鍾敲打10聲響時,清兒從夢中醒來。
鎦金的熏爐中嫋嫋上升的煙霧散著淡淡的香味。
清兒唇角漾出笑意,難怪安睡如斯,原來點了安神香。她猜想這是胤禟的主意。
想起胤禟,清兒急忙掀開被子,身上肌膚膩滑如脂幹幹淨淨,昨夜肌膚上那支並蒂荷花仿佛隻在夢境中出現過。
胤禟托著一個餐盤進門,餐盤上一隻青花磁碗,碗中熱氣騰升,散著甜懦的 香味。
見到清兒麵上掛著緋紅偷笑,胤禟不自覺的唇角上揚,目光裏柔情湧動。
輕輕的放下餐盤在床畔側身躺下,清兒方才察覺,抬眼看到是他,眼底一抹羞怯和滿足,“胤禟”低啞著嗓音吟喚。
梅從門外走進來,向他說道:“九爺,有個叫孫鐸昊的要見你。”
“不見!告訴他我沒功夫!”胤禟此刻對孫鐸昊真是厭煩透了,本來就沒必要來,來還不挑個時候。
清兒已穿好中衣下床,聽他發脾氣,笑著阻止:“慢些,梅,讓他等會,說九貝勒一會過去。”
胤禟掩上門回身抱起清兒放在桌邊,拿起餐盤上的碗放在清兒身邊。“粥是梅教我熬的,加了肉和菜,你多吃點。”
清兒看著碗裏,粘稠的梗米粥裏果然摻雜著細碎的肉粒和青菜碎葉,心裏感動,看著胤禟柔柔的說:“好。”
“吃完上床等我,不許起來,我一會就回來!”胤禟俯在清兒耳邊低低的說,說完又吮吻櫻顆,清兒笑著推他,“快去吧!別讓人久等!”胤禟方才不情願的走出去。
孫鐸昊來明園之前,揣度著大清首富的府中一定是奢華無比,沒想到一路行來,沒見浮誇,隻覺清新雅致,在自然平和之中恰到好處的人工雕鑿,不見生硬,隻似渾然天成,可謂巧奪天工。
在外麵看‘胡府’大約有近百畝,進來才知道,外人能到達的地方也隻有自己一路行來的範圍,其餘隱在山水植物間的院落,遠遠看去都似世外桃源般讓人神往。
被一男子引至一廳前,孫鐸昊抬頭看匾,黑底金字,楷書‘中正堂’,知道‘中正’二字是胡老爺的名諱,暗暗歎道‘此人果然不同尋常,竟用自己的名諱命名廳名。’
他不知道,胡中正一生特立獨行,最不在意世俗眼光。他構築‘明園’,便是以妻子的名諱命名。
清兒受外公影響,給兒子取名也是如此。‘古月’兩字合而為一是‘胡’字,用以紀念外公,‘明月’用來紀念外婆。
男子將他引進廳,奉上香茗,孫鐸昊端起茶碗似是無意的問:“貝勒爺在這裏住了多久了?大約何時回京?”
男子麵上一直帶著微笑,聽他問話,不冷不熱的回:“貝勒爺的事,孫提督還是自己問貝勒爺的好!”
孫鐸昊訕訕著不再說話,開始打量大廳。
青磚地上鋪著印花地氈,家具用料是紫檀,式樣與他家的家具不同,看起來更精巧美觀。
依牆一麵是一個大大的書櫃,櫃上放著一些書、一架鎦金自鳴鍾和不多的幾件飾物。
他還未見有人把書櫃擺到大廳裏,詫異下近前細看,才發覺這些書竟然是洋文,書櫃上擺放的飾物也精巧得令人歎為觀止,有些他甚至不知道用途。
書櫃旁另有一門,他不便進去,猜想裏麵定然是別有洞天。
看著這些飾物,他對九福晉充滿好奇,想象不到這個在明園長大,據說還是女扮男裝長大,被皇上親自揭穿身份的女子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他一個人坐在廳中等侯胤禟,久候不至,頗有些忐忑。
容宇去軍中不在府裏,董鄂七十和胤祥知道他來找胤禟,不便介入,都沒有露麵。
待到胤禟帶著欲求不滿的惱怒遠遠走過來時,孫鐸昊急忙站起身迎出廳。
“若你見我隻為請安便罷了,若是為了旁的,就別再說了。”胤禟的麵上明顯的擺著不耐煩,站住腳看向孫鐸昊,隻等著孫鐸昊告辭。
兩人都站在廳外,距離不遠。
“下官來自然是為了給九爺請安,還有還這張銀票。”孫鐸昊從袖籠裏抽出昨夜胤禟給他的那張銀票,雙手捧著,他已注意到胤禟身後站著兩個氣宇軒昂的男子,他猜測他們是胡家的人。
胤禟看著孫鐸昊的臉,冷冷的說:“爺出手的東西,你見什麽時候收回來過?”
孫鐸昊陪著笑臉,“哪能讓九爺破費!是下官教子無方,倒讓董鄂總兵見笑了!”雙手仍然捧著銀票又向胤禟麵前遞了遞。
胤禟淡淡的一笑,“你即知道自己教子無方,那就好,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想必你還是分得清楚的。我還有事,你就請回吧!”
孫鐸昊舉著一雙臂,縮回來不是,伸著也不是,聽到胤禟的話裏含著警告的意思,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對董鄂總兵下手。不敢再把銀票舉著,忙忙的收回袍袖裏,偷眼打量著胤禟,見他語氣雖然嚴厲,麵上還沒有厭惡,放了心,不敢再繼續留在這裏,忙忙的打個恭,“那麽下官就告辭了!九貝勒若有差遣,孫某萬死不辭!”
胤禟點了點頭,又著楊將他帶出去。
容宇晚上回來時,聽說孫鐸昊來過,便猜到胤禟去找過他。他不願意別人插手他的事,但是細想想,胤禟此舉也是把明園當成家,把他都當成家人在維護,現在胤禟和胤祥都脫開朝堂之爭,安心在明園住下,他欣慰之中又有些擔心。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薛雲,兩人商議許久,最後一起來找胤祥。
“我再有個三五日,就要回海外,以後明園裏的防護和教明月古月功夫就交給你了。”薛雲知道胤祥的個性,沒有寒暄直接進入正題。
“明園的事,不是清兒在管?”胤祥看了一眼容宇又看向薛雲。
“清弟身子不好,又難得的和孩子們團圓,就讓她少操些心吧。”薛雲笑著解釋,他們三人都在意清兒,都存心想讓清兒生活得輕鬆一些,為了清兒,他們自己愛點苦累也是甘願的。
“那還有九哥,讓九哥來管好了,反正九哥和清兒他們倆誰管都一樣。”
“清兒的意思是把生意交給老九,明園裏的事情交給惠兒和你的福晉,明園的防護和教孩子們功夫的事情交給你。現如今明園住著兩位阿哥,天家血脈,如果真出點什麽事,我們董鄂家可擔當不起!”容宇說到最後不由得笑了,語氣很輕鬆,可是胤祥馬上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他和九哥離開京城,有些人還是不放心他們。容宇沒有顧慮的說出來,是因為容宇不在意這個,他自然也不在意,他相信現如今,就是九哥也不會在意這個。
“那好,防護和教孩子們學功夫的事情就交給我了。隻是薛大哥,我可不比你和陳師傅教得好,你不要對我抱著太大的希望。”胤祥朗朗笑說。
薛雲拍著胤祥的肩膀,也朗朗笑說:“你這個叔叔怎麽這般沒自信,古月和明月對你可是崇拜得緊。”又轉頭對容宇說:“宇弟,你方便的時候,也教教他們。將來把他們送走時,隻怕你想再教他們,也沒機會了。”
“還要送走?”容宇和胤祥都吃了一驚,兩個相視一眼,又一齊看向薛雲。
“清弟沒說,但是隻怕她是這樣打算的,否則,海外的基業也就用不著再繼續開創了。這兩個孩子不入天家宗籍,留在大清便多了危險。清弟明白,九阿哥隻怕也早想到了。”薛雲輕輕的歎氣,想起清兒的脾性,再一次和兒子們分別,不知道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容宇和胤祥擔心的也正是這個,隻是三個人誰都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