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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章 無需和將死之人計較

  白易這幾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卻如同烏雲,籠罩在顏樂的心頭。


  不是因為她第一天知道白易所說的這些,因為淩繹提醒過自己。


  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表哥的心很疼,他有著恨。


  但自己卻是最為不想去重視這件事的人。


  隻有自己一直去忽視這件事,企圖避過去,讓時間去驅散他的不甘。


  穆淩繹看著顏樂突然陷入沉默,眼底裏的陰鬱深得滲人。


  “白易皇子倒不愧是在皇宮久居多年,何事你都看得比別人明白。所謂權利,便是淩駕在任何人之上,君王確實喜歡強人所難。”他就算是充滿了怒氣和殺意,但在此時,他不再是出擊,決然奪走他的性命。


  他會把他施加在自己顏兒心上的重壓,反擊回去。


  穆淩繹說得理解之後,故意迎著白易望向他的目光開口。


  “就如同白易皇子,被自己身為國主的父親隨意擺弄。一會可以是任人唾棄的冷宮皇子,一會可以是眾人討好,送出來當擋箭牌的質子。身份如何,全都是掌權者的一句話。”


  如果說白易一直以來都是平平靜靜的一個人,浴血的國碑也無法再激怒他。


  但他的父親,在他心裏不配為人父的那個人!


  就是點燃他,令他失控的人。


  “不!我是如何之人!我自己做主!”他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像在和穆淩繹辯解一樣。


  穆淩繹不可置否,眼神冷淡。


  這更激化了他證明自己的迫切。


  “那個人擁有白轆國最高的權利又如何!他最重視和最喜愛的,不都被我毀掉!他最終能耐我何?我就算隔著千萬裏,也能毀滅他的一切,將他送入墳墓!”


  這一次,白易激昂的聲音一落,穆淩繹很快的認同。


  “確實,所以梁啟珩又能耐我何?你何來的自信說我們會受他牽製。”他反問的句式,沒有半點反問的語氣,透著桀驁的氣盛。


  白易第一次看到在穆淩繹的眼裏懷著那麽耀眼,那麽孤傲的氣勢。


  他第一次發覺,原來比起梁啟琛,比起當年的穆淩源。


  穆淩繹才是真正強大的對手。


  強大到自己無法比擬了。


  剛才的所有對話,全然由他掌握著!

  白易想著,倒是笑了。


  真的笑了。


  “穆統領,穆統領,穆家倒是一個優過一個。”他充滿笑意的聲音,呢喃一般的念了兩次。


  “白易在此倒是祝賀一下穆家二公子,優過了穆大公子,就別步穆大公子的後塵。”


  他說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不過是看著穆淩繹一直高高在上的俯視自己,而後不斷的想用他在意彌補不了的來激怒他,來打壓他。


  顏樂亦是察覺到如此。


  她對穆淩繹的重視甚過任何人,所以當穆淩繹和白易兩人互來互往時,她很認真的聽著自家淩繹的話。


  原先她感動,他通過這些話,在驅散自己心裏的陰霾和憂慮。


  她再一次在心裏感歎淩繹的厲害,無論哪一方麵,連同言語他都能比任何人強勢。


  但當白易再一次不按常理出牌,直擊穆淩繹最為悲傷的心底時,她急切的要將他保護起來。


  她怒視著白易,想要他死前也嚐試失去雙腿的滋味!

  她抬手,要對白易出手,卻被穆淩繹極快的牽住了手,將她受傷的右手小心翼翼的牽住,放下。


  “顏兒,無需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他安撫著為自己而動氣的顏樂,目光在她受傷的手臂停留了一瞬之後,不忍心的移開。


  他怕再看一會,白易受折磨的時間會減短。


  他想著,看向了白易。


  “在下在這替大哥感謝白易皇子當年的留情。”他看著生機所剩無幾的白易,怒意和殺意消散了一些,繼續給予他更深的絕望。


  白易的牙關緊咬,止住自己快要因為寒冷而起的打顫。


  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快流盡,已經快.感知到自己沒了溫度了。


  但快要陷入迷離的他,因為穆淩繹的一句話,莫名的清醒了幾分。


  “你說什麽。”他不詳的預感突然很重。


  不是來源自己的必死的結局。


  是自己當年的不妥善處理!

  穆淩繹深知白易這般聰明和自以為是之人,肯定不願相信他本能察覺到的變數。


  但他要的,就是打擊這樣自以為是的他。


  “如今大哥的傷勢好轉,想來再過段時日便和常人無異。隻要白易皇子死前說明四皇子空棺的秘密,明年今日,我說服大哥,徒步到山上為白易皇子掃掃墓,也未嚐不可。”


  白易的瞳孔在穆淩繹話落,驀然的一縮。


  “不可能!”


  顏樂的心也緊緊的糾了起來。


  她相信淩繹不會將這種謊言放置在淩源大哥的身上。


  他舍不得。


  但這樣說的話,那就這麽淩源大哥真的快好了!

  難怪他能說服冰芷回去,會說他會親自去提親!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好!


  都已經變好!

  顏樂的眼眶驀然的充盈了淚水,心極度欣喜著。


  但她最終沒有落下眼淚,隻是冷靜的看著白易崩潰。


  也因為崩潰,失血的速度開始加快。


  假慕容深看著已經徹底沒救的白易,是有對他的惋惜在的。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因為看向顏樂和穆淩繹,眼裏又充盈起了厭惡和不屑。


  “你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奪走他的性命,折磨他到死,和你們雲衡那個連親生兒子都賣進去的皇帝皇後一樣殘忍,一樣的令人唾棄。”


  他自認為在奪權的路上,用的都是兵家光明正大的招數。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隻是堅持的立場不同。


  但是眼前的穆淩繹和顏樂,簡直讓他不敢相信,他們自居的正義一方。


  真是聖人自圈!


  穆淩繹聽著假慕容深對自己的嘲諷,淩然的望著他。


  “他所造的孽,千刀萬剮,五馬分屍都不足以!”


  他承認自己是殘忍,但那是白易活該!


  他甚至可以承認自己卑劣。


  但無論怎麽樣,顏兒受的苦,大哥這些年的委屈,白易一條命都無法抵平!

  接下來,還會有很多人!


  他們都應該付出代價!


  顏樂看著指責穆淩繹的假慕容深,第一次對並不了解的他又了明確的情感。


  “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


  這種情感,是對他的厭棄,對他甚過任何人的不屑和嘲諷。


  “這個世上誰都沒有資格說他一句不是!”她對穆淩繹的維護,從來都是如此的,不會遲到半分。


  特別是——在她的眼裏,皇帝不堪,皇後不堪,這個作為尹祿主上的人,也是不堪的!

  他們為了所謂的天下和無形的權利做了多少卑劣的事情!

  怎麽可以懷著如此的優越感來說自己的淩繹!

  “你比起那個真正的慕容深,更加的令人厭惡。”這是顏樂和他對敵下來,對他的評價。


  原先的慕容深,不會和他這邊的自以為高尚,令人惡心。


  假慕容深因為顏樂的一句話,瞬間緊蹙起眉心。


  “真與假,你分辨不了,沒有妄言的資格!”他討厭這個女人,和佑之國的那些不知羞恥的女子一樣,喜歡穿一身紅衣,還笑得妖媚!

  這樣的女人,人.盡.可.夫,讓人惡心!


  穆淩繹同為男子很是敏銳的察覺到假慕容深對顏樂升騰起來的嫌棄,怒氣深了起來。


  他和顏樂一樣,不會在乎別人詆毀自己,卻無法不管別人對彼此的一分誤解!

  自己的顏兒會義無反顧的維護自己。


  自己更是無法看著別人這般輕看她!

  “真假無法分是你們的悲哀,一個流落民間,名不順,言不順的皇子。一個身為雙生兄弟,長著一樣的臉,卻連皇子之名都沒。”


  他看透了兩人在佑之國被不公的對待,更因為身份得不到真正的封號而處於最為可悲的境遇。


  假慕容深與真正慕容深雙生的身份被揭穿,眼裏的陰霾深了起來。


  “他就算入宮去認祖歸宗,又能怎麽樣?還不是落得個被當成刀使,不得善終的下場。”他低低的說了一句,而後直接往死士的身邊退。


  他拖延的時間足夠了。


  顏樂看著假慕容深眼裏自始至終都未曾有一絲恐懼,其實明白他和真正的慕容深,還是有區別的。


  真正的慕容深,他卻不是真正的主上。


  所以在尹祿的掌控下,他到底是掌握不到實權的。


  所以當初在京城,在也是這樣被碾壓的情況下,他慌了神。


  但這個假慕容深,他卻是真的主上,所以自始至終,他從未顯得慌亂。


  就像和淩繹掌握到的線索一樣,連城是他的地盤,所以他在這擁有充足的人手。


  “看來你是有把握全身而退。”


  顏樂低低的說了一聲,不悅他竟然真的有底氣如此。


  穆淩繹默默的凝視著假慕容深,兩人相接的目光中,都有各自的城府在。


  在氣氛陷入了一瞬的默然之後,客棧瞬間侵入更多的死士。


  占據上風,快要停止打鬥的暗衛瞬間停止所有的打鬥,都保持一個陣勢將顏樂和穆淩繹,保護在中心。


  死士們狠絕的亮出短劍,幾乎將客棧填滿踏平!


  而在死士們站定之後,顏樂認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的目光也從一出現,便落在顏樂的身上。


  她和假慕容深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卻是由她開口稟告。


  “啟稟主上,先生已經布控就位,今夜必將穆淩繹和顏樂性命取下。”


  清亮的聲音傳出,顏樂無奈的笑了一聲。


  “曼兒,其實如果你不說這句話,我還想押著你回去見見哥哥。”她笑著,聲音有沒有多大的怒氣和敵意。


  但她溫柔的音調落在眾人的耳中,都聽出了冷意。


  曼兒聽到顏樂之間點名於她,直起身之間麵對她。


  “顏樂。”


  她的聲音止於此。


  她不敢在同伴的麵前,在主上的麵前說,她當初真的沒有想害得武霆漠生死一線的。


  但在心裏默然的說完這句話。


  她都覺得自己可笑。


  自己不殺他?不想殺他?


  卻在這,要折行殺死他最疼愛妹妹的任務?

  如若以前自己還會覺得殺死顏樂,根本不用愧疚。


  她害死了丹彤,甚至在昨夜殺死了駱成師傅,卻留著蘇祁琰在這。


  但越靠近她們所謂的偉業,她越來越覺得顏樂所堅持的一切沒什麽不對。


  是先生,是這個終於露麵的主上,一直以來利用著人心來達到他們的目的。


  自己做得越多,越受到所謂的重用,才越明白,自己當初多麽的可笑。


  顏樂給了曼兒足夠的時間去想清楚她該明白,該愧疚的一切。


  自己當年還是一個孩子,便被當成棋子擺弄,囚禁監視十二年,這一點無論是處於什麽立場!

  都是令人唾棄的卑劣之道!

  假慕容深看著兩個女人在無聲之中交流了她們的對話,眼裏浮現的是蔑視。


  “你與她是同門,便由你取她性命。其他人,動手。”他冷冷的說完這句話,退身到後方。


  而誰都沒想到,就在他話落一瞬。


  穆淩繹直接將顏樂打橫抱了起來。


  “點火。”


  他淡然的留下兩個字,而後直接抱著顏樂跳入突然打開的地道。


  貼身保護倆的初柏和幾名暗衛一同入內,而後堵住銅製的地門。


  剩餘的暗衛,乃至蘇祁琰,都躍身而起,挑出已經標記的屋簷缺口,而後堵住天窗。


  而一直沒有出現的宣非,就在客棧之外。


  他的吹動哨聲,隱匿的暗衛瞬間出現。


  暗衛兩人一組,一人手裏拿著點燃的炸.藥.包,一人拿著銅製長型盾牌,將整間客棧徹底的堵得封閉,沒有任何缺口可言。


  客棧內的生死縱使做好死亡的覺悟,卻也沒想到他們連抗爭的時間都被剝奪。


  曼兒看著已經沒了出口的,被砌得恍如鐵罐子的客棧,眼裏卻有了解脫的釋然。


  而一直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慕容昇,卻連思考都無法做到。


  他隻能本能的聞到,火.藥.燃燒起來的氣味中,夾雜著清甜的氣味。


  這樣的氣味在客棧被密封之後,十分的濃烈,甚至掩蓋了火.藥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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