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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折斷雲衡的矛

  他細想下來,從他們不安常理報複之後,尹祿也變得不按常理起來。


  他在和他們鬥,要他們意識到他的掌控,遠不僅如此,而且他還要昭示他的魔爪遍布的有多麽廣,要他們畏懼他。


  盡管穆淩繹沒有指名道姓的說,但武宇瀚瞬間就意識到那個消失的柳釋衣,和穆淩繹有關,更極有可能和自己的妹妹有關。


  “人在哪?”武宇瀚都震撼自己一開口既然問得這樣直接了。


  “人現在還不能交出來。”穆淩繹回答得也毫無掩飾。


  但武宇瀚卻覺得穆淩繹這樣做,有違自身的職責。


  “你身為抗暝司統領,公然知法犯法,你不怕追究起來,你是殺頭之罪嗎?”他不懂,穆淩繹兩年來辛苦辦案,維護雲衡律法,但在如今,卻自己做出這些有違雲衡律法的事情。


  “柳釋衣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還有向家,謝家,更是整個柳家,要鏟除尹祿,得從這些人下手。”穆淩繹說得毫無顧忌,完全不顧悄無聲息做這些事,會擾亂雲衡的秩序。


  在他的心裏,什麽都不重要。


  隻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完成的事情,他不會去阻止。


  而且她的哥哥被重傷,這樣的仇,她一定會報。


  所以自己不會退讓一分,甚至會比她更加強硬,這樣才是幫她。


  武宇瀚聽著穆淩繹將這三個大家族絲毫不隱瞞的說出來,心裏也知道了。


  原來他們的朝堂,已經被滲透,被腐蝕了。


  他驀然覺得,他一直以來的直覺和計劃,還真是對的。


  他需要推翻整個皇朝,不管那皇位之人是不是他的舅舅,他都要將他一直以來的計劃貫徹到底。


  那樣的人,不配做皇帝。


  他昏庸無能,隻想靠著女人來幫他穩固江山。


  自己和霆漠被調派到邊疆多年,長年不得朝廷的一點消息,卻被強壓著不得轉移兵權,將他們推上風口浪尖。


  外人覺得,他們是皇親國戚,是雲衡最得勢的人。


  但誰都不知,那樣的兵權在他們手中形同虛設。


  他們連去救難民的權利都沒有。


  他們連用軍餉去救濟傷兵的權利都沒有。


  他一個高位之上的人,享著榮華享著富貴,然後無視著邊疆百姓,邊疆將士的苦楚。


  他不配做一個皇帝。


  武宇瀚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怒氣,他很想很想此時就將私兵調動起來,然後重整朝綱。


  但——他不行,從各個方麵,都是不行的。


  他隻能強壓怒氣,然後說:“一個要征服雲衡,推翻雲衡的尹祿,拿著我武家開刀,那是不是說明,連高位上的那個人都是我武家的仇人了。”


  他的話,比穆淩繹隱晦了很多。


  但盡管如此,穆淩繹都聽得明明白白。


  他看著他,低低的說:“武家是被推出去的盾,是被利用的矛,從始至終,武家都是被壓製在局裏的。”


  他之前就明白了,尹祿為什麽要拿武家開刀。


  因為武霖候,是當時的守國將軍,重創他——既重創雲衡,即折斷雲衡的矛。


  而對於不善對敵的皇帝而言,整個武家就是擋在他身前,為他接下一切箭擊刀砍的盾。


  所以無論從哪一方的角度,尹祿也好,皇帝也好。


  他們都不在意武家的任何死活。


  他們隻想要這個夾在中間的武家,可以幫助他們達到他們各自的目的。


  穆淩繹覺得萬分的可悲,自己的顏兒,從出生開始,就被這樣的不幸籠罩著。


  她從出生,就是一個被圍觀,被利用的對象。


  穆淩繹心裏的殺念從來沒有這麽重過。


  他想殺了那所謂的雲衡之主。


  殺了那自以為是的尹祿。


  更滅了他為之效命的——佑之國。


  武宇瀚聽著穆淩繹的話,第一次覺得他們家姓武,是多麽的不幸。


  他們一家人,比任何人家都要來得溫馨。


  但他們一家人,也比任何人家來得可悲。


  他們的父親,驍勇善戰卻遇襲,成為了一個再也無法用武,常年忍受寒骨之痛的中毒之人。


  他們的妹妹,全家都擁著,護著,疼惜著的妹妹,卻被拐去當成殺手培養,被囚禁監視了十二年。


  他們好不容易迎回了妹妹,現在霆漠卻在生死之間徘徊。


  武宇瀚覺得,所有的不幸,一直在充斥在他們武家,隻是他們被迷惑,沒有發現罷了。


  “淩繹,我突然覺得,你帶走靈惜,是對的,讓她遠離這裏,是對的。”他低著頭,斂著悲傷的情緒,十分壓抑的說。


  “原來世子對我的偏見,是出於這件事的誤解。”


  穆淩繹的語氣突然有了一絲慶幸。


  他看著武宇瀚,默了默,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


  “我帶顏兒走時,從來都沒想過是讓她離開武家,我隻是想要給她一個名分,讓她成為我真正的妻子,然後這樣誰都不能有說她閑話的可能,誰都不可以再惦記她。我們的行程隻計劃了幾天而已,我們回來是必然的。”他把顏樂主動和他走的緣由說出來,不想她的兄長傷心,不想他在誤會她不喜歡這個家。


  她很喜歡。


  因為她的兩個哥哥,她的父母對她,是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自己很慶幸她有這樣遷就她,包容她的家人。


  武宇瀚有些恍然,他一直以為,穆淩繹比靈惜要懂得在京城,強權就是一切,所以他帶走靈惜,是想將她藏起來,然後讓她不會被啟珩用強權壓製帶走。


  但沒想到,他隻是為了給她一個名分。


  隻是,他穆淩繹都說得如此明了了,自己怎麽可能不發現這其中的一個問題呢。


  “你的身份,看來不是那麽的簡單。”武宇瀚明白,穆淩繹一個京城名望之門的子弟,要給顏樂一個名分怎麽會將他帶向千裏之外的堰城呢。因為他穆淩繹的身份,不止是穆府的公子。


  更有可能是別的。


  “望世子諒解淩繹的苦衷。”


  隻是短短的一句話,武宇瀚懂得他不便說。


  “恩,但既然你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拜托你,如若我們武家最後——真的出事了,幫我好好照顧靈惜,帶她遠離這裏,不要讓她再置身在陰謀中了。”武宇瀚不去追究,但他希望穆淩繹能做出這個承諾,然後給他一個保證。


  但穆淩繹——少有的沒有去將保護顏樂的責任攬下。


  他看著武宇瀚,迎著他帶著極深的傷感的眸光,微微一笑,聲音更是變得輕和。


  “溫潤卻殺人於無形的宇瀚世子如今這樣的自哀,外人聽了可是要恥笑的,淩繹作為您的妹夫,你的——家人,便不笑了,相信世子是有足夠的能力和手段守護好你想守護的一切的。”


  他話落,轉身看著身後漸漸有著羽冉前來的身影。


  武宇瀚被穆淩繹突然而來的安慰搞得有些莫名的羞愧,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確實體現著從未有過的慌亂。穆淩繹說得對,自己不應該因為這點變數就自亂陣腳,尹祿計劃了十幾年,自己亦計劃多年,在雲衡,還輪不到尹祿來做主。


  而高位上的那位,被拉下的時間也已經不遠了。


  “見過世子和穆統領。”羽冉在兩人麵前站定,恭敬行禮。


  “可查到什麽。”武宇瀚調整好自己,又是一副淡如水的神情。


  穆淩繹隻與羽冉點頭示意,而後隻是靜靜的聽。


  “回世子,屬下派人從出府到城外的路線查去,發現在將軍出城之時,一個守門將士發現在那之後跟出去的‘百姓’變多了,而出事地點是在城郊,那位被將軍帶出去的曼兒姑娘不在被殺的屍體中。”羽冉說著,腦子裏回憶起剛才找到的出事地點。


  現場於他這個常年和拚殺在戰場的人而言,沒有一點兒震撼。同樣是血流成河,同樣是屍體橫遍。


  但——對抗這超過兩百人的,隻有武霆漠一個人。


  他的武器,不是他所用的長劍,隻有從敵人手裏搶過,勉強能用的短劍。


  他的身上,沒有盔甲,隻有一件劍一橫就破敗的衣裳。


  他在奮戰的時候,心裏是什麽樣的。


  羽冉猜測不出。


  他隻能猜測他找到的線索。


  “屬下猜想,那些人平日裏就依尋常百姓的模樣隱藏著,所以我們才沒發現,他們充當著信使的職責,而且——因為這個,我們到現在都沒辦法確定那些人還有沒有餘黨。”羽冉平靜的複述著他心裏查到之後整理出來的線索,他想,他們那些人隱藏得如此的好,是否還留有餘黨在,他們是幾乎查不出的。


  他想,他們幾乎是拚盡全力的要將軍的命,會不會代表,他們已經出動了能出動的全部人。


  “這招——他們對顏兒用過,引出城,但——那人是白易。”穆淩繹在羽冉話落之後,語氣十分冰冷的出聲。


  引出城包圍,這樣的套路。


  就像捕獵一樣。


  像極了白易那種人的手段。


  但白易已經死了。


  是武宇瀚派人殺死的。


  “他下葬的那天,我是檢查過的。”武宇瀚不信,他明明看見他變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躺在靈柩裏。


  甚至被送進了皇陵下葬。


  “但如果他活著,那這次就是他的挑釁,乃至報複。”武宇瀚並不是認死理的人,他知道穆淩繹能說出白易,就說明他有著把握如此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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