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顧青,死心吧
“這套書,你有全套?”陸漓放下了那本大明統一誌,伸手在下麵的清刻戰國策上點了點,道。
用的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很肯定。
我啊了一聲說:“是,不過我不能賣,你如果是想看的話,我可以借給你。”
“借……?”陸漓發出了一聲帶了笑意的拖音。
我點點頭說:“咱們可以找個地方,比如現在,你可以看,我陪著你,看完了,我再帶回去。”
說著,我有從背包裏掏出我昨天晚上抄錄的那疊,推向他道:“你不是說,對裏麵的一些記載感興趣?要是見麵不方便,我可以給你抄本。”
陸漓的眉頭翹得更高了,手指在書上輕敲了一下。
我臉色不覺又有些微紅,喃喃的說:“你看,我剛被騙了4萬,我不是說你……隻是,我擁有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外公留下的那些藏書裏麵,能稱為古籍善本的有一百六十七本,除了這套戰國策和大明統一誌外,另外還有三套和一些孤本。
以陸漓對我說的價格,當然是價值不菲,但是從數量上來說,不說比不上圖書館,連當年顧明遠收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我現在已經不可能再進入師大圖書館,這申城圖書館裏麵的古籍館也不會對我開放。
我以後能再看到這種沉澱了曆史殘影的書籍的機會隻怕很少了。
再說,我現在也不缺錢,為什麽要賣?
陸漓的唇角勾了下,拿起了我的那疊抄本,翻看了幾頁後說:“你的字寫得非常漂亮,從小就練的?”
“是,七歲開始練的。”我笑了笑說:“我第一次學寫字,就是拿的毛筆,寫的繁體。”
“看你這個字體,應該最早是跟著顏體練習,嗯,是跟著顏公真跡開始練的?”陸漓仔細的看著翻到的第三頁,帶了一絲不確定的問。
我笑著搖頭道:“是拓本,顏公碑文的拓本。”
“現在還有嘛?”陸漓的眼睛一亮,抬起頭來問道。
我搖搖頭,低聲道:“沒有,我隻是在小時候跟著練過,後來,我就是自己練的了。”
顧明遠死後,我就再沒有見過那些字帖,但是在顧明遠手把手的指導下練了六年,那些字體早就深入我的血脈之中,想忘都忘不掉了。
而因為不再照著練,我在寫字的時候反而會有一些自己的體會,慢慢的,也有了自己的風骨。
當然,這個認識是在我有錢開始買書,並且到圖書館裏查看了很多現代書畫集之後得出的結論。
這也是我敢對陸漓提出抄本建議的緣故。
我有信心,我的抄本,至少不會在內容上出錯,還會讓人賞心悅目。
“小時候?”陸漓慢慢的翻過一頁,道:“你是不是看過很多善本?我說的不是師大圖書館。”
我帶了澀意的一笑,道:“很早以前,有些,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時候顧明遠教我練字,也會讓我背默一些古籍,但是大多是集中在一些孤本,像戰國策,兩漢策這種動不動就十幾幾十本一套的書,就沒有讓我背了,那些我一邊練一邊背的。
這麽些年也還是會保持這種習慣,所以都還記得,但是這些大部頭的,那個時候年紀小看不懂,本來就記不住多少,現在也的確都忘記得差不多了。
就算我有去學習那些文獻,我也不能像陸漓這樣,說要看這套清刻戰國策,隻是為了知道裏麵有那些不同之處。
而顧明遠曾經說過,這些古籍善本,最大的作用便是在此,那些留存百年千年的古籍,記載的史料極其豐富,而且一些正史沒有記錄的,或者遺失在曆史長河裏的,一本孤本就能探尋到蛛絲馬跡,進而還原一些曆史真相。
對於那些研究曆史金石的學者來說,每一本古籍都是寶藏。
但是從我這一年來查看的書籍來看,如今的社會,卻是對其觀賞性稀有性更加注重。
就比如那本三才圖繪,當年顧明遠就在看了之後丟在了書架末端,而對當時一套早清明史極為看重。
顧明遠說,那套書成書在清朝文字獄之前,比清朝文字獄之後出版的明史,記錄上有非常多的不同。
就如同我外公的那套明刻大明統一誌,如果是顧明遠,一定會愛若珍寶,認為那是補充明史裏麵大明地域的絕佳材料。
但是在我看的那些現在出版的研究古籍的書裏,和陸漓這麽簡單幾句裏……
我想,我到底還是一個俗人。
“很早以前?”陸漓又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訕笑了兩聲,閉上了嘴,決定不再解釋。
陸漓笑了笑,拿起了我抄寫的那本戰國策,兩邊同時翻對著。
在我以為他會一直翻下去暫時不會說話,而去端了咖啡抿了一口之時,聽得他淡淡的說道:“其實,龔教授很賞識你,他在圖書館看到了你做的筆記,才默許了陳老師讓你借閱一些古籍館的書。
他在對他帶的那幾個研究生說起的時候,也是讚譽有加,當時,他還特意的對黃鸝說了,人家一個新生,就能有如此造詣和探學的精神,實為可貴,所以,黃鸝才去圖書館查你,到底是誰?”
我的咖啡堵在了喉嚨口,差點就噴了出來,好不容易的將咖啡咽了下去,我帶了些急促的道:“我真不是騙子,那個學生證真不是我偷的!”
“我知道。”陸漓抬起了頭,帶了輕笑的說:“我問過顧月了,學生證其實是她自己賣掉的,有人出了兩百塊問她買,還說讓她兩個月後去補辦就行。”
“買?”我一愣。
“不過,那個買證的人我去查過,聽說是一個外省來進修的在職老師,現在已經到期回去了,找不到人,顧月也不會對別的人說出真相。”陸漓又低下了頭,淡聲道:“所以,這事說不清楚,龔教授,也不會收你做弟子的。”
“我並沒有想……”我急聲分辨。
“黃鸝的父親是申城圖書館的館長。”陸漓打斷了我的話道:“他們家在曆史和古籍文獻界非常有影響力,隻要她在外麵一說,而龔教授也不解釋的話,沒有任何一個教授會收你為學生。”
“我不……”
“所以,”陸漓再度打斷了我的話道:“你如果是想從事學術研究,我可以告訴你,你死心吧,這個圈子很小,沒有人帶進門,你做的任何研究都不會有人相信和讚同,而且,以你現在的水平,沒有一個好老師帶,你也找不到真正學習的方向,所以,顧青,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