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忽然之間

  “什麽叫終究還是變了？”


  淩雪伸手在史翟眼前晃了晃，好笑的搖頭，“宅哥，你才剛滿十八，年紀輕輕說話能不能別那麽老氣橫秋和深沉？人總是會變得嘛，她以前欠了錢，生活都堪憂，根本沒辦法去追求物質享受，所以吃穿都很樸素。如今給你打工賺了錢，手頭有點餘錢了，自然希望享受一下生活。”


  說完這話，不等史翟開口，淩雪再次搖頭，“而且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琪豔姐也就花費了一點心思打扮了一下罷了！女為悅己者容，琪豔姐把自己打扮得青春靚麗，為了什麽你比我應該更清楚。剛才琪豔姐來的時候，可是目光灼灼盯著你，希望得到你一句稱讚呢，結果人家忙活半天，卻是對瞎子拋了媚眼。”


  “好啦好啦！”


  史翟微微朝淩雪擺手，“雪兒，你就別為琪豔打抱不平了，她的心意我也不是完全不懂。不過她這麽做，並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感恩。而且……”


  “而且什麽啊？”


  淩雪沒好氣搖頭，“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愛恨？除了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剩下的感情來源，不就是誕生於仰慕和感恩麽？如果一開始都沒有故事，哪裏還有後續的故事？琪豔姐如果對你隻是感恩，她就不會回家之後忙不迭的又趕過來，也不會為了你去學習廚藝，更不會在這大半夜，還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跑過來提醒你。你自己看看時間，現在馬上就要轉鍾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我一樣是夜貓子。”


  “我不是說這事！”


  史翟把煙蒂掐滅，無奈的擺手，“雪兒，我是說她勸我那些話，以前的琪豔，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而且想都不會那麽想。如今的她，或許是變得更成熟了，卻也丟掉了很多東西。”


  “宅哥，這個很正常！”


  淩雪後仰靠在椅背上，輕聲歎息，“人逐漸長大，接觸得多了，就會慢慢成熟起來。凡事都是有得有失，看得更明白之後，往往不經意間就會少掉一些東西，依我看，琪豔姐其實未必就真的丟掉了那份天真善良，她隻是學會了隱藏。她昧心的和你說這種話，還不是因為在乎你，因為她已經懂得了世道艱難，擔心你這麽做，會毀了自己的前程。”


  史翟聞言沉默了片刻，才微微點頭，“或許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不過我還是覺得，那不是什麽好的改變。”


  “我明白了！”


  淩雪露出一絲了然之色，微微點頭，“宅哥，你喜歡的，是她那份純真和善良！”


  “不，不是喜歡！”


  史翟微微搖頭，“那種感覺，不能用喜歡來形容，其實我都不知道具體該怎麽形容。如果硬要說，或許說是守護更確切，因為曾經的我，也是那麽天真無邪，可忽然之間，我就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看到她以前那種清澈的眼神，我就會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段日子說不上多安逸，卻是真正的無憂無慮。”


  說完這話，史翟重新摸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才無奈的歎息，“隻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長大了嘛！”


  淩雪微微攤手，“人都會長大，也都會失去很多隻屬於童年的快樂的，你既然希望看到的是那種如同碧水藍天的清澈，那就應該主動去找她說。感情如果找不到方向，就會變得迷茫，她不知道你喜歡的到底是什麽，所以隻能去嚐試著改變。現在她才剛剛開始改變，一切都還來得及，等她徹底改變，你再去想那些，那就真的什麽都晚了。”


  “雪兒，我再說一遍，那不是喜歡！”


  史翟稍微加大聲音說了句，然後悠悠歎息，“或許是因為有些東西失去得太快，所以才會忍不住留戀。雪兒，你知道麽？以前我們家裏很窮，我一直覺得，都是因為我父親很無能，才造就這種局麵。因為心生怨恨，我忽略了很多自己擁有的。隻到高三那年，父親突然病重，等我從學校請假趕回去，發現父親渾身冰冷躺在棺材裏的那一刻，我才陡然間明白，我過去都忽略了什麽。”


  “啊？”


  聽到史翟的話，淩雪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不解的問史翟，“宅哥，好好的你怎麽扯到這麽沉重的話題上麵去了？”


  “先聽我說完，你就會明白了！”


  史翟擺了擺手，接著說道：“在看到父親遺體的那一刻，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天崩地裂。在那一刻，我才明白，父親的確沒有多少能耐，可他卻一直像一棵大樹，像一座大山，在替我遮風擋雨。我過去那些日子，其實不是不幸福，而是幸福過頭了，讓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我明白得太晚，我剛剛明白什麽叫父愛如山，就再也沒機會去感受。那種感覺，怎麽形容呢，就像是忽然之間，天不再藍，水不再綠，鳥鳴聲也不再清脆，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頃刻之間失去了色彩。”


  淩雪聞言微微蹙眉沉思了一陣子，才輕聲開口，“宅哥，有些事不經曆，我的確體會不出那種感受。不過我倒是大致明白，你對於琪豔姐，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了。我覺得你形容得並不怎麽準確，依我看，她並不是你的碧水藍天，也不是那片淨土，而是一麵可以讓你看到過去的鏡子。”


  史翟把半截香煙放在煙灰缸上麵，微微點頭，“差不多是你說的那個意思，不過也不完全如此。我並不是想悼念失去的純真，而是迷失了自我。遇到她的時候，我就像是孤身處於茫茫大海的流浪者，而她那清澈的眼神，就是一盞引路的明燈。那是一份希望，一種信仰，說白了就和追偶像的感覺差不多，隻是沒那麽瘋狂和執著。”


  “完全明白了！”


  淩雪微微點頭，“宅哥，她的改變，對你而言就像是偶像變得不再完美，也就是所謂的信仰坍塌。所以你一直幫她，給她機會，就是希望守護這份信仰。”


  “沒錯！”


  史翟連連點頭，“就是這個意思，盡管如今的我，已經初步從這種迷茫之中走了出來，可實際上我依舊很迷茫，還沒有明確的目標。本來我以為，多給她一些機會，少讓她接觸那些不好的事情，就能維持那一份清澈。隻可惜，這社會終究是個大染缸，誰都逃不脫被染色的命運。黃金難有十分真，明珠早晚會蒙塵。燈紅酒綠迷人眼，紙醉金迷惑亂心。雲不再白天不藍，燈火終無百日明。往事紛紛一場夢，難分前世與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