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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祥瑞

  “原因很簡單。”殷知曾冷笑道:“江浙、兩淮等地,凡是賺錢督造的衙門宮裏都要橫插一手,這些宮裏的人,管他們的正是司禮監。”


  “營造堤壩,河道監管,從上到下清算,一層層剝繭,司禮監逃不了!”殷知曾拔高聲音。


  朝中上下替皇帝賺錢,與皇帝最親的人就是那群掌握權力的太監,皇帝是絕對不會坐看自己的裙台。


  於是慶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相罷免曹博掌印之職,對外隻曹博去武當為大銘祈福、齋醮,其實內裏是在維護司禮監。


  “推出去一個頂罪,閹人慣常用的手段。”孫丘民捋著下頜上稀少的胡須:“河州茶馬之事,這群閹人就推了個劉風會頂罪,如今故技重施而已。”


  “故技重施?”衛賢笑嗬嗬道:“孫閣老你覺得曹博會是被推出去頂罪的嗎?”


  “這.……”孫丘民愣住了,的也是,要是頂罪,隨便拉個司禮監的秉筆都能頂罪,何須動了根本?


  “這不是頂罪,這是保護。”殷知曾道:“萬歲護著司禮監,護著曹博,頂罪另有其人。”


  話已點到,內閣的人都不傻,很快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龔閣老您怎麽看?”殷知曾將話遞給龔綏。


  “嗯?”龔綏年事已高,這一會兒工夫竟睡了過去:“明濟,你什麽?”


  殷知曾再次重複道:“您怎麽看司禮監掌印更替一事?”


  “曹公公是該退了。”龔綏闔著眼睛:“我們這些老家夥早該退咯。”


  眾閣臣立馬恭維:“閣老您老當益壯,您可不能退。”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龔綏擺手:“你們還年輕,大銘的未來還要靠你們。”


  罷龔綏又道:“一連幾日夜不成眠,身體越發吃不消,明日早朝我便不去了。”


  “閣老!”閣臣麵露震驚。


  龔綏擺手,示意他們什麽都不要。


  “萬歲想要什麽,你們就往什麽上麵。”龔綏道:“總不會錯。”


  完龔綏被兩個婢女攙扶進後院,留下一堂心思各異的閣臣。


  “人都走了,還看什麽。”張衡江抄著手起身,語氣微嘲:“等著吃飯?”


  李灤看不慣張衡江商人唯利是圖的做派,拍了桌子怒道:“走走走!都他娘的走了,我看明朝堂上如何交差!”


  “亦河。”殷知曾皺眉:“事情還未定論,交待什麽。”


  李灤收了怒氣,平複心情道:“是我魯莽了。”


  “李大人真性情,算不得魯莽。”這時衛賢站出來打圓場:“明日早朝勢必會提江南洪澇賑災一事,依我看萬歲最在意的應該是賑災。”


  “所謂賑,貝做旁是謂錢,辰為聲,本作振,用財物救濟,振奮人心罷了。”


  常年保持中立的衛賢有自己一套的處事理論,更因為他官居吏部尚書,所看問題極其刁鑽。


  “想要振奮人心,派誰去?誰能讓百姓安心?萬歲意指之處很明顯。”


  “我們必須選出一個人去賑災。”衛賢斬釘截鐵道:“不論是做麵子還是做裏子,這個人必不可少。”


  張衡江抱臂冷笑,找個替死鬼哪來那麽多理由。


  內閣眾人商討無果,因為臨時想要找一個人去頂江南的缸實在是太難。


  *

  雷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第二便放了晴,霞光萬丈,從邊一路蔓延至紫禁城上空,好似萬豔爭舸,美的不知所蹤。


  這樣壯麗的自然景觀在京都甚是少見,百姓們紛紛仰頭去看,乍一看霞光中竟然還夾雜著紫氣!


  “紫氣東來,佑我大銘!”


  文人們趁機寫詩吹一波無形馬屁,期望著自己的吹噓之詞能傳進皇宮,傳進慶文帝的耳朵裏,期望著借此平步青雲。


  …


  江半夏冷冷地扶著刀隨同僚一道站在東華門外,看著眼前魚貫而入的大京官,這時她才明白朱三十六的悠著點是什麽意思。


  悠著點,字麵意思‘悠’著,因為根本沒他們什麽事,這些官員絕不會傻到上朝時穿著逾越,要穿也會穿在裏麵。


  難道他們還能讓人脫了衣服驗看?

  當然不能,不能還查什麽,於是幾個錦衣衛優哉遊哉的望出神。


  魚貫而來的京官,三兩結伴,大部分都在吹噓今早罕見壯麗的霞光,卻無人關心江南迫在眉睫的洪澇。


  “霞光雖好也隻是朝霞,朝霞過後,大風雨還在後麵哩。”京官後年吊兒郎當的墜著個穿鴨青綠補服蓄須的年輕男人。


  江半夏來京有段時間,能夠認識並且叫得上名的官員大部分都是和司禮監、內閣相近的高品階官員,也就一部分京官她根本不認識。


  所以好奇眼前這個出言不遜的年輕男人是誰。


  “言論有失,不抓嗎?”江半夏戳了戳她身旁壯如鐵塔的同僚。


  “抓什麽,這就是個瘋子。”同僚無語道:“給事中的瘋子,抓了沒用。”


  六科給事中的人,官卑權重,別看的七品,多大的官他們都敢參,而且還沒得商量。


  “這位爺看上去麵生?新來的?”滿亂胡須的男人停下腳步打量江半夏,似乎感覺有些違和,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違和。


  太矮又太瘦,站在一群壯漢中像個沒長個的孩子。


  “裘給事中,時辰不早了。”江半夏的同僚提醒這位京官抓緊時間,卻是不回答他的問題。


  裘碣石無所謂道:“今早朝會,那群人肯定要吹噓祥瑞之兆,我官低又在最後,中途溜進去就成。”


  當著錦衣衛的麵講如何偷懶如何不按規製上早朝,裘碣石也是不得了。


  這些守在東華門的錦衣衛們早見怪不怪,裘碣石如此行徑堪稱屢教不改,以前初一十五大朝查的緊,眾官皆穿公服配大帶、係革帶的十分隆重。


  好家夥裘碣石穿了身同色常服來,裝的像模像樣,後麵被東廠的糾察太監抓到皇帝麵前,連打數十廷杖以儆效尤。


  打完慶文帝問他為何不穿公服,裘碣石就耿直的實話實,自己買不起公服,又沒老婆幫忙做衣服,這一身還是他問同僚借的。


  慶文帝當時就被氣笑了,後麵命內監嚴查京官著裝問題,這一查查出許多目瞪口呆的事,居然還有人穿他老婆的衣服上朝濫竽充數?

  同樣都是圓領,同樣帶補子,隻有花紋不同,站的遠想著皇帝也看不清,為了省事就套來穿。


  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京官常用三套衣服,朝服、公服、常服,這三樣都得自備,朝廷隻配發祭服,正是因為自備,經常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奇葩事故。


  比如同是絳紅色朝服,卻因為各家手藝不同染的千差萬別,更有人妻子不善製衣,做的袖子一邊大一邊,或者捉襟見肘,總之就是糟糕,


  大部分京官為了麵子都會攢錢去專門的鋪子訂做朝服,這樣上朝時也能體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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