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開道
轎子被緩緩抬離地麵，顛簸中左右晃動，江半夏與新娘連忙扶住轎壁。
這會兒怎麽起轎了？
新娘的表情十分詫異，現在的情況全然不在她預料中，按理應該還會再亂一陣，怎麽……會這麽快？
轎外人聲大浪漸漸褪去，喜慶喧鬧的聲音幾乎瞬間消失，江半夏將耳朵貼緊到壁上去聽。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兩側傳來，隔開推搡擁擠的人群，轎子緩緩抬離地麵。
新娘捂住嘴呼道：“是衛所的兵！”
她萬萬沒想到衛所竟會派兵來管這等閑事，早知會有如此變故她剛才就應該直接逃了！
從新娘口中聽到衛所這兩個字，江半夏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河州衛，河州地處西北，地理位置連通中原，多民族聚集，朝廷十分重視此處，所以設立河州府專管錢糧另設河州衛管理河州地區的軍事要務。
這些衛所的兵不似京衛閑散，隻要托關係就能進，這裏邊塞衛所的兵都是實打實的從戰場中走出，會的是殺饒真功夫。
想要從這些饒眼皮子底下跑掉，根本是方夜譚。
新娘子將軟劍再次纏回腰間，她麵帶嘲諷道：“現在好了，一會兒我們都要完，李家人一看，新媳婦的轎上多了個男人，你到時候就等死吧。”
江半夏回看了新娘一眼，她冷聲道：“要等死饒人也應該是你。”
“你！”新娘子氣鼓鼓的拍了拍自己的臉，她現在冷靜不下來，心裏想的全是要完了，要完了。
江半夏現在沒心思在這裏同這個女人多，她打量著這個轎子的結構，想要找一處能藏身的地方。
倏然她仰頭望向轎頂，交錯的梁骨間有一處空位，她單手一勾就輕巧的竄了上去，整個人如同壁虎般貼在轎頂，如果不刻意去看根本發現不了轎頂上多了個人。
新娘咬著手帕，白了眼轎頂上的江半夏，江半夏則回了她一個冰冷的眼神。
新娘認命的蓋上蓋頭。
……
“老大！老大！”哪裏去了？剛才那一陣人潮將何喬倚徹底擠懵了，等他轉出來時就發現江半夏不見了。
要不是江半夏身手好，尋常人近不了身，他差點懷疑人被拍花子拐走了。
“楊大人！”何喬倚遠遠的瞧見楊一清，他忙揮手喊人。
隔著重重人海，楊一清耳邊隱隱傳來熟悉的聲音，他循著聲音望去，就與何喬倚對上了視線。
兩個人奮力靠近。
就在此時，周圍的人群突然亂了起來，人群從兩側被強行分開。
“是衛所的人！”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街上看熱鬧的人紛紛停了下來，瞬間安靜。
衛所的兵丁硬生生的從人群中開出一條道，一頂鮮紅的花轎緩緩出現在眾饒視線裏。
何喬倚心下咋舌，這是誰家的新娘，排場這麽大，引來萬人圍觀也就罷了，竟然後麵還有衛所的兵丁開道。
麵子忒大了吧。
隨著花轎走遠，人群又開始喧騰起來，隻不過話題全轉到了今日娶親的李家身上。
楊一清將腦海裏的人名過了一遍，他道：“李季四，前監督府同知？”
“好像是這個人。”何喬倚摸著下巴道。
他們順著人群往李府門前湧，指望著能在那裏碰到江半夏。
再江半夏那邊，她扒在轎子頂上，眼見著新娘下了轎，轎子卻被抬走。
抬空轎子的轎夫總覺得今的轎子比往日抬的重。
“今個這轎子也忒沉了吧？”前麵打頭的腳夫忍不住道。
“你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轎子，用的是上等的好木頭，頂上金箔珠子的，能不沉嗎？”後麵抬的幾個轎夫打趣道：“該不會是你不行吧？”
“放屁！”打頭的轎夫滿臉通紅道：“會不會話！要不行也是新郎不行！”
話茬子打開了，這些轎夫就開始湊在一起咬耳朵。
扒在轎頂的江半夏聽了個正著，原來今日娶親的人是前監督府同知李季四的大兒子，聽這些轎夫講李季四的大兒子久病在床，為衝喜才娶了這家的女兒。
“城邊黃家做什麽營生的，河州城裏誰人不知。”打頭的腳夫聲道：“扒死饒活計，缺陰德呐！”
“這麽前段時間那赤腳算命的的全是真的咯？”後麵的轎夫立馬接道。
“當然是真的，當時那赤腳算命的李老爺家的大兒子命硬，克死母親，克死兄弟，前麵娶的妻子還未過門也得病去了，前麵李大公子還瞎了眼……李老爺怕啊，於是這算命的就給他指出一條路，讓他找個至陰的女人做媳婦，剛好同他兒子相克，兩個人互相壓製。”
到這裏，那人意味深長的笑道：“咱們河州城裏人是多，但要找個八字至陰的女人難，那算命的掐指一算，盜墓賊的女兒也屬至陰，於是你們懂得~”
抓住一個盜墓賊比去廣撒網找什麽八字至陰的女人靠譜多，李季四大手一揮，請幾個捕快蹲守了數個晝夜終於將城邊姓黃的地老鼠逮了個正著。
捉住老的，的還能跑的了嗎？
這不就老老實實的嫁過來了唄。
…
轎夫將轎子抬到了後院，與他們輪換的是幾個孔武有力的粗壯仆婦，交接後就抬著花轎往後院走。
江半夏頗為納悶，這家娶親怎麽不按常理走，轎子不應同馬匹停放在一起嗎？
怎麽抬到了後院？
她輕巧的竄了下來，打算一會兒趁機跑掉。
那幾個仆婦常年在內宅抬轎，腳步輕緩，不一會兒轎子就停了下來，江半夏貼在轎壁上去聽。
在確認沒有任何聲音後，她從裏麵鑽了出來，一片豔紅色闖入眼裏，四周張燈結彩好不熱鬧，窗欞上貼著大紅喜字，雕花的明角燈掛滿屋簷，亮如白晝。
“少爺，心前麵的台階。”不遠處傳來侍女輕柔的聲音。
江半夏左右看了眼，這間院子光禿禿的根本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一急，閃身躲進最近的一間屋子，進去以後她就後悔了，滿屋灼人眼球的紅色以及桌子上那兩根手臂粗的紅燭無不顯示著這裏是婚房。
侍女柔聲道：“少爺，前麵馬上就到了。”
江半夏當即翻進臥房。
原本應該坐在喜床上的新娘竟不見了蹤影！
嫁衣拋的到處都是，地上還躺著兩個不知死活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