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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領餅

  “指點不敢當。”馮卜將聲音壓低:“太子殿下前些日子甄選了一部分隨扈,長公主不同意,為此大吵了一架。”


  “還有這等事?”江半夏佯裝驚訝:“但我等也未曾收到消息不用參祭?”


  “殿下不是不同意嘛。”馮卜咋舌道:“別看殿下年齡,自個主意正的不校”


  馮卜湊近:“今日長公主派高校尉來補近侍的缺,殿下為此發了好大的一通火,所以後麵才有我去叫你的事。”


  江半夏若有所思的點了頭,難怪太子會在寢殿裏砸東西。


  “咱進殿服侍去了,同家要是有什麽事盡管開口,不要客氣,能幫的都會幫到。”馮卜笑臉盈盈,全然沒有之前憤怒的模樣。


  果然在宮裏混的人,都有那三分變臉的本事。
……

  卯時祭典才開始,那時太陽升起,象征著大明神普照大地,春日已臨萬物複蘇。


  春祭日乃是國之大祭,每逢甲、丙、戊、庚、壬年時由皇帝親祭,其他年份由朝臣代祭,但今年的春祭日非比尋常,慶文帝令太子代祭,他隻作觀禮。


  禮部為首的朝中老臣紛紛上書此事實為不妥,年逢丙寅,理應由萬歲親祭,怎麽能由太子代祭!更何況太子年幼,無法當此大任,祖宗之法又於理不合。


  慶文帝當時就笑了,他批道:一國太子,未來之子,代朕祭祀有何不可?難道這下還會易主?


  僅此一句就將那些酸腐老臣懟的不出話來,要是再反駁那可就是謀反大罪。
……

  此時才過寅時,少不了要提供朝食,光祿寺的人抬了兩大簍的麵餅,按人頭一人兩塊,圓的是鹹餅,長條的是甜餅。


  江半夏跟著其他隨扈一同到殿後領了麵餅,她放進嘴裏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尤其是鹹的,裏麵一定加了豬油、油渣等物,咬上去酥軟異常,味道鮮鹹。


  “江夏兄弟。”領了餅子的何喬倚見到人群中有熟悉的麵孔,他趕緊湊上前去:“怎麽樣,東宮的人沒有為難你吧?”


  “東宮並未為難我,多謝何兄關心。”江半夏瞧著何喬倚的眼神一直飄忽在光祿寺抬得大簍上,看樣子是沒有吃飽。


  她將手中還沒來得及吃的甜餅塞進何喬倚手中:“這裏還有一個。”


  “這是你的朝食,我不能吃。”何喬倚連擺手:“我吃了,你就要餓肚子。”


  “我吃飽了。”江半夏捧著甜餅道。


  “就那麽一塊餅,你能吃飽?”何喬倚還是拒絕接受這塊甜餅。


  她見狀將甜餅一分為二,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遞給何喬倚:“我吃不了那麽多,一會兒還要到太子近前侍奉,這餅子可沒有地方藏。”


  何喬倚半信半疑的接過,他看江半夏咬了一口,自己也跟著咬了一口,蔗糖甜滋滋的味道在嘴裏炸開。


  想的話全被噎在嗓子裏,何喬倚囫圇吞棗的將餅全塞進嘴裏,舔完手指上的麵渣還不忘一句:“好吃。”


  這邊東宮的儀仗隊原地待命休息,那邊就迎來了大皇子的儀仗。


  按照儀仗規格大皇子的儀仗要比太子差一些,但也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全候在北壇外。


  “在看什麽?”何喬倚順著江半夏的視線望去,隻看到一片攢動的人頭。


  “儀仗的隊的馬兒要拴在何處?”江半夏隨口問道。


  “馬都停在北壇外進不來。”完何喬倚又補充道:“那些個校尉們對他們的馬寶貝的不行,昨夜裏就加了草料、豆子讓馬猛吃了一頓。”


  “為何昨夜讓馬兒猛吃?”江半夏不解。


  “出行至京郊祭祀,不提前一喂好,今能給你走一路噗嗤一路,那味道多衝。”何喬倚有些不解道:“這是常識啊?”


  江半夏呆住了:“那今日在北壇還喂馬嗎?”


  “當然不喂。”何喬倚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江半夏,他心翼翼問道:“江夏兄弟,你是不是沒有養過馬?”


  馬匹對大銘男兒的吸引程度不亞於著錦衣、食珍饈,所以何喬倚在侍候馬的事情上十分上心。


  “我隻養過驢。”江半夏淡定不下來了,如果不喂馬,她根本就沒有下手的機會,這件事情就會搞砸。


  她陷入了沉思,也怪自己事先想的倒美,完全忽略了意外。


  “哎!快看,光祿寺的人又抬了餅子來!”何喬倚用下巴指著還在冒熱氣的大簍子:“應該是給大皇子的人吃的。”


  大皇子的隨扈們開始陸陸續續的排隊等待領餅子,寅時的還是黑的不透光,火把燭光下拖出長長的影子。


  江半夏當即心生一計。


  “渴嗎?”


  “啊?”何喬倚被問住了,他被問的二丈和尚摸不到頭:“似乎是有點渴。”


  不問他還沒有感覺,一問就覺得口渴異常,剛才吃的幹餅還塞在牙縫裏幹的舔不出來。


  江半夏臉上泛起莫測的微笑,她拍了拍何喬倚的肩膀:“走,我帶你喝水去。”


  “啊?喝水?”何喬倚跟著站了起來,他怎麽有一種上了賊船的錯覺?


  *

  具服殿內燈火通明,太子斜靠在塌上閉著眼睛在補眠,到底是年齡熬不了夜。


  劉榮輕手輕腳的給太子蓋毯子,毯子還未挨上身,太子就猛地睜開了眼,那目光猶如擇人而噬的猛禽,嚇得劉榮抖了手。


  太子瞪著圓溜溜的眼睛,麵色不虞,若不是他還未張開,少了些威嚴,劉榮此時早就被嚇跪了。


  那種眼神,絕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所能有的。


  劉榮立馬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畢恭畢敬道:“殿下,大皇子的儀仗已至。”


  “皇兄來了。”太子起身下了塌,他道:“還不去請皇兄。”


  “奴才這就去。”劉榮彎腰急退出大殿。


  待劉榮走後,太子冷聲讓殿內服侍的內侍、宮女盡數退去,他掩了燭火對著房梁聲喊道:“壯士可還在?”


  “壯士,可還在?”見沒有人回答,太子又喊了一遍:“壯士?”


  “何事?”沉穩的男聲突然從太子身後傳來,嚇得太子險些跌倒在地。


  待他轉身尋找聲音時,四周空蕩蕩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壯士?”太子嚐試問道:“你是阿母派來保護我的嗎?”


  然而回答他的隻有燭花輕噗爆裂的聲音,過了良久,他用手摸了摸臉,冰涼一片。


  那是他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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