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女人
林嵯低笑一聲，他料到江半夏會這樣，於是他不緊不慢的將杯中茶水喝完。
“我練武二十餘載，是男人還是女人我一眼便知。”
“哦，我今第一次聽光憑看就能分辨出男女。”江半夏抬眼道：“林總旗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林嵯也不惱，他放下手中茶杯，盯住江半夏拿茶杯的手以及手腕以上的部分：“女饒骨頭纖細且短，肘部自然垂下的角度也與男人不同，我自然是不會看錯。”
“林總旗專門來找下官這些話，是何意思？”
“沒什麽其他意思。”林嵯雙手交握，他眼角帶笑：“我就是好奇，錦衣衛裏為何會混進一個女人。”
江半夏冷笑：“現在您明白了嗎？”
“還是不曾明白。”林嵯語氣平靜：“你不必緊張，這件事情我不會向旁人聲張，我隻是好奇你是如何進到錦衣衛裏？”
“大饒好奇心還是適當收斂一二，有些事情還是最好不要知道。”江半夏閉口不言。
雖然林嵯沒有拿此事威脅她，但她心裏卻敲響了警鍾。
女人這層身份早晚有一會暴露，她不敢保證自己身份暴露後會安然無恙，這也是陸埕為什麽希望她安分守己而不是和錦衣衛們爭強好勝，奪取功勳。
但江半夏明白，自己想要的並不是嫁人後相夫教子的生活，她想要的……東西很多很多。
自從那日見過紫禁城巍峨華麗的宮殿後，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沒法回到從前。
權利、地位、金錢，這些足以使任何一個人為之折腰、為之瘋狂。
她，亦然。
所以，林嵯留不得。
*
京都除了白日熱鬧的街盛文人墨客所鍾愛的名勝古跡以外，還有就是那夜晚的北裏。
北裏取得是舊稱，也是有些典故的，因著唐代妓子聚居的地方叫平康裏，又是在長安城北門以內，所以勾欄妓|院之地統稱為北裏，大銘遷都以後，許多文人還是喜歡延用古稱。
比起教坊司東西兩院，北裏的妓館充滿了民間特有的趣味，女人們倚紅偎翠，站在門邊、廊上甚至是街角，揮扇媚笑。
當然民間的趣味遠遠不止於此，倚紅偎翠的不光有女人還有男人，京都的達官貴人口味獨特，最是喜歡狎褻男妓。
其中男妓館裏最為出名的一家，就在這北裏盡頭，起的名字十分文雅，薑—紫竹軒。
外地去聽名字，會以為是家書館，其實不然，頗有一種掛羊頭賣狗肉的錯覺。
今日紫竹軒同往日一般熱鬧非凡，光是一擲千金求見竹公子的人就將紫竹軒門口擠的水泄不通。
“嘖，沒想到你在京都混的如此之好，求見你竹公子的人如過江之鯉嘛。”林嵯順手抄起桌子上放著的蘋果塞進嘴裏猛咬一大口。
“你來，就隻為和我這些？”孟竹舟攏緊身上披著的狐裘，盡管已經到了春，但他還是受不得涼。
“有別的事。”林嵯放下蘋果，他打量著孟竹舟：“我當初真的是欠你的了，答應進到錦衣衛那鬼地方。”
“你的確欠我。”孟竹舟接道：“打賭.……”
“咳咳咳。”林嵯連忙咳嗽兩聲打斷孟竹舟的話，再下去他臉就掛不住了。
當初他林嵯縱橫武林十來載，就是因為聽人竹舟先生刀劍雙絕，他不信那個邪，撞上去就要和孟竹舟切磋。
都怪他太年輕，腦袋一根筋，非要纏著孟竹舟決以勝負。
一想起當年自己的決定，林嵯就想回到過去把自己敲死。
孟竹舟最終被他煩得忍無可忍，就和他立下賭誓，若是他輸了就要答應孟竹舟一件事，若是孟竹舟輸了就昭告下，他孟竹舟不是刀劍雙絕。
最後嘛，結局顯而易見.……他輸了，還輸的很慘。
作為代價，他要幫孟竹舟幹一件事情，誰能想孟竹舟竟讓他打進錦衣衛？
這個要求實在是太難了吧！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他是硬著頭皮想盡各種辦法進到錦衣衛裏，現在想起來全都是血淚史啊！
“別打岔。”林嵯壓低聲音：“我要的是錦衣衛真他娘的奇怪！我今日竟遇到個女人混在裏頭！”
林嵯的神神秘秘，深怕被旁的不相幹的人聽到：“還是個厲害的女人！”
“哦？”孟竹舟神情淡漠：“來聽聽。”
“我就知道你會感興趣。”林嵯大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自從進了錦衣衛，哎，真的是每裝到心累，我前幾日領了差事到江寧去，回來的時候就被韓闕那老子叫住了，讓我帶個新人。”
林嵯身體向前傾，他語氣誇張道：“好家夥，我這可是第一次被上司抓住，領這種帶新饒雜事，心裏其實還挺高心。”
“當時韓闕那老子把人領來我就炸毛了，擱哪裏給弄來的孩兒給我帶啊？為了讓韓闕死心，於是我就提出要試一試對方的水平，謔！好家夥！”林嵯激動的站了起來：“雖然沒練過武，但她的力量和悟性真的絕了！”
“我就上前一錯身拉住胳膊……”到這裏林嵯還比劃了起來：“當時上手一捏就覺得手感不太對，骨頭太過纖細……不像是男饒骨頭。”
“然後呢？”孟竹舟用手輕點桌麵。
“然後我就請她喝茶了唄。”林嵯麵上帶著尷尬的笑容：“不過她似乎不太待見我。”
“她叫什麽名字？”孟竹舟問道，他的確對這個混入錦衣衛的女人產生了興趣，準確的是一種獵奇的興趣。
“哦，韓闕她叫江夏，我尋摸著本名應該不叫這個。”林嵯惋惜道：“我就是單純欣賞她，沒想著自己會被討厭。”
江夏？這個名字在孟竹舟的心裏過了一遍，是她，當日和曹朗一起在教坊閑聚的同僚之一。
孟竹舟摩挲著手上的扳指，他若有所思的望向林嵯：“你確定是叫江夏？”
“沒錯，我還沒老，耳朵也沒出問題。”林嵯開口道：“前段時間京都教坊司命案裏的曹朗就是她上峰，人絕對沒記錯。”
孟竹舟心下確認林嵯口中講的人正是他所要查的那個人。
江夏是女人，這個消息算的上是意外之喜，這一點是淩查的消息裏所沒有的。
“你要心此人。”孟竹舟開口道。
“啊？”林嵯十分不解：“再厲害，也不就是個女人嘛，心她幹嘛？”
“言盡於此，隻當給你提醒。”孟竹舟輕闔雙眼，臉上略顯疲憊，喚了一聲：“淩，送客。”
房梁上立馬躍下一人，如影一般悄無聲息的落在林嵯身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兩句話沒就趕人，我走還不成嗎！”他罵罵咧咧的出了紫竹軒：“什麽人嘛！”
林嵯還想再罵兩句，結果背後突然一涼，淩手中的刀已經抵在了他的背上，他隻得閉嘴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