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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3)

  “是啊, 多可惜,她可是打小就被父親精心培養起來的,那才是真真蕙質蘭心的名門閨秀, 到哪都給家裏長臉,就是福薄命薄啊,二十出頭就死了。”皇後冷笑, “最後倒讓我這個朽木不可雕的庶妹悉數撿光了她的便宜,別說父親遺憾了,想必她曲佩蘭自己在地下也不能甘心, 恨不能爬回人間來飲我血啖我肉吧!”


  “你少在這兒亂撒脾氣,我說什麽了嗎?”曲伯庸瞪視回去。


  知女莫若母, 韓夫人從皇後話裏聽出點苗頭, 預感不妙,忙摁住女兒肩膀:“芳兒,你少說兩句,別跟你父親強嘴, 啊?”


  她堵得住女兒的嘴, 堵不住曲伯庸的嘴, 曲伯庸豈能容子女小輩在跟自己爭執時占得上風。


  他也隨之冷笑一聲:“你既會這等冷嘲熱諷的話術, 怎不在別處也下下工夫,練得八麵玲瓏些,平日現於人前也能端出個像樣的國母架子。人說四十不惑,我卻看你曲折芳跟‘不惑’二字半點不沾邊,自己都是當祖母的人了,除了事事拎不清給家裏惹事添亂, 竟沒一次為你的娘家排憂解難過, 都不如你膝下那幾個孩兒穩妥。早知如此, 當初還不如攬了那昭陽殿的來跟我們家姓曲!”


  皇後被踩了尾巴,倏地起身,柳眉倒豎:“少提那昭陽殿!什麽小地方出來的下賤胚子,現在爬上來就以為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她以為她是什麽東西!說到底,不就是仗著她養大了齊歸城!”


  “養大了”,不是“生了”,以曲伯庸和曲靈均的頭腦,肯定已經聽出了意思,韓夫人心都提上了嗓子眼,著急去捂皇後的嘴:“芳兒啊,你快別說了!你回去吧,快回去,你可是皇後,這都出宮多久了!”隨即忙又指著自己的貼身婢女和皇後的貼身宮女,“出去!你倆也給我出去,快!”


  那二人福了福身匆忙往屋外跑。


  皇後掙開母親的手,猛一甩布著華美繡紋的衣袖:“有什麽說不得!不過是養了一場,那白絳以為自己就能當齊歸城的親娘了?她以為她就能成曲佩蘭了?讓她來跟我們家姓曲,她配嗎!”


  “你給我閉嘴!”


  曲伯庸跟韓夫人的聲音同時響起,隨即二人一對視,韓夫人極快地反應過來這明擺著暴露了自己也知情,眼看曲伯庸瞬間寒了眼神,連忙撲過去,嚇軟的腿順勢就跪在了曲伯庸腿邊,仰起的臉滿是驚惶:“相爺、相爺,妾身什麽都沒往外說過!芳兒她、她是在宮裏打聽來的,嚇、嚇壞了,想著妾身是母親,這才與妾身說了……”她帶上了哭腔,“相爺,我們母女真的沒往外提過半個字……”


  曲伯庸厲聲:“你那娘家兄長,還有你那個外甥,說過沒有?”


  韓夫人直搖頭,淚已經落下來了:“沒有,絕對沒有!相爺您想想,妾身怎麽敢哪,這等宮闈之事,知曉了就已惶惶然怕人發現,哪裏來的熊心豹子膽還說與旁人聽去!相爺,您是相爺,陛下萬事都敬您三分顏麵,芳兒又是中宮皇後,她知道了真說起來也不妨事,可妾身、妾身不過是相爺身邊一介妾室,賤命一條,妾身難道想掉腦袋不成?縱是親兄長親外甥,妾身也怎敢吐露半個字啊!”


  其實聽到韓夫人說是皇後探聽後告訴她的,就已是比曲伯庸第一反應裏所料的要好些了,他還以為是當初在門外偷聽的侄女曲馨嘴不嚴,按捺不住往外說了,腦子裏都過了一遍這個侄女還當不當留的考慮。


  冷靜一想,也是,曲馨定也不敢往外說的,十之八.九跟韓氏一個想法,尋常時候嘴再不嚴,心裏再按捺不住,也絕不敢在這動輒人頭落地的事情上拎不清,硬縫也會把自己的嘴縫嚴實了。


  曲伯庸抹了把臉,聲音都疲憊下來:“行了,都別哭了,也別嚷,全給我老實坐下來。”


  曲靈均順勢接話道:“夫人,娘娘,我們一家人,還是都先冷靜下來,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哼,也成,好好說。”皇後譏笑之色一閃而過,別過頭抹抹臉上的淚,翹著小指的手一搭茶桌坐回了椅子裏,也沒去扶她母親,“父親也說了,我做了十幾年的皇後,再算上做皇後之前的年歲,我在那偌大的皇宮裏已經住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哪,縱然那是殿宇萬千心眼也萬千的皇宮,我也該把裏裏外外每一個犄角旮旯都看遍了。”


  曲伯庸冷聲:“所以呢?”


  “所以,照我看,那白絳這輩子其實就指著齊歸城了,再不濟,她也是想先穩住了齊歸城,好歹也等她自己生的那小賤種長大再另做打算。”


  曲靈均為她話裏的稱呼不讚同地皺皺眉,出聲提醒她:“娘娘,睿王殿下是皇嗣。”


  皇後一甩手絹:“我孫兒也是皇嗣,結果呢,他小小年紀躺進棺材了!”她說著又捂著帕子嗚嗚哭起來,“我孫兒啊,我苦命的孫兒啊……”


  曲靈均張張口,一時間都不知該說點什麽,見曲伯庸瞥過來眼色,還略微一動手指打了個讓他別說話的手勢,曲靈均索性聽話閉嘴,省得再哪句不當心又惹著皇後。


  “讓你別哭了別哭了,還哭,你不如到街集上哭去,讓所有人都瞧見好了。”自皇後進門鬧騰到現在,曲伯庸滿臉的頭疼和厭煩已經掩都掩不住了,“要說什麽就一氣給我說清楚了,別說幾句哭兩聲,哭,哭頂什麽用!”


  皇後為父親的態度也生出幾分氣惱來,她狠狠一絞手絹:“好,那女兒就直說了,去年我孟宣人還在北境,朝中又議立儲,咱們家最能把他齊歸城堵得啞口無言的就是有我這孫兒,可當日陛下偏袒,借口孟宣不在京城,非把立儲一事又不了了之一次,行,我也認了。後來呢?孟宣回京了,立了軍功,他王府裏再過八九個月還能多添兩個孩子,咱們局勢分明一片大好,偏在這節骨眼上,北境又亂,孟宣又過去了,他前腳剛走,後腳他兒子就沒了,不說別的,就說等孟宣回來了,我這當娘的還沒法對他交代呢!”


  曲伯庸沒說話,皇後便稍稍前傾了身,盯住他:“父親您說,這是誰的手筆?”


  曲伯庸斜睨她:“你不是咬定了你那外族兒媳婦嗎?”


  皇後不情不願:“好好好,我先前說她,就當我是火上頭了,一時糊塗,如今想來,慕容淑再怎麽也不至於拿她自己腹中孩兒當玩笑,況且宮中如何,她的手也伸不進來。”皇後抬手摸摸鬢發,“所以父親,倘若是宮中的人動手,想是就要方便許多了。我椒房殿好歹是皇後寢殿,宮人再懶怠也不至於就當自個兒是不做活的大爺,蛇蟲蚊蟻叮咬之事,素來隻從灑掃的宮人身上聽聞,別說冒出來這種咬一口就能去了人命的毒蛇,簡直聞所未聞!”


  “說了半天,你就是想說是那白絳見咱們家用子嗣來爭儲君之位,就狠心往你椒房殿投放毒蛇,害了咱們家孩子。”


  聽父親語氣並不像完全讚同的意思,皇後忙道:“要不然呢?去年說起立儲之事的時候,朝中給齊歸城那頭撐腰的人裏頭,有人明顯就急了,現在慕容淑跟咱們家柔嘉又都有孕,眼看又能添倆孩子,那白絳還不得急瘋了,盯住大的這個,先除了去!”


  不等曲伯庸說話,她又道:“現在是除了個活生生的大孩子,再容她些日子,她指不定要對那兩個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了!”


  曲伯庸無奈,隻得再給她強調一次:“孩子是死在你椒房殿——”


  “椒房殿怎麽了!”皇後驟然打斷,“誰不知道她白貴妃寵冠後宮,我這個皇後都快被她擠得沒說話餘地了,她恃寵生驕,宮裏人也見風使舵,她想在椒房殿做手腳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父親、爹爹!您今日怎麽總是回護那白絳?您不會、不會還真打算把她收進家門來改姓曲吧!”


  “你、你這腦子,你怎麽就是聽不懂,非得人給你大白話掰扯明白了!”曲伯庸恨鐵不成鋼,“我回護她?我吃飽了撐的回護她!這孩子要不是死在你椒房殿,他死在宮外、宮裏,哪怕是陛下的宣室殿,不用你找回家來,我都早早以此去拿捏昭陽殿了,大好機會,我會放著不用?那樣,我們無憑無據,但陛下想護她也是無憑無據,誰也不占上風,我怎麽著都要叫昭陽殿那位脫層皮。”


  曲伯庸喝了口茶水:“可孩子死在了椒房殿,我說句不好聽的,哪怕真是昭陽殿做的,我們證據都能拿出來,單憑孩子死在椒房殿這一點,陛下隻要鐵了心,就必定能護得昭陽殿一根頭發也不掉,別說這壓根是你近來魔怔的臆想了。現在你要去動昭陽殿?你要去陛下跟前說嘴昭陽殿?你討得著好嗎!”


  二女兒腦子不靈光,任何時候都做不到一點即通不言傳而意會,平生自詡剔透聰明人的曲伯庸難免嫌厭,但又無可奈何,畢竟這是曲氏出身的中宮皇後,扶不起也得硬扶。


  但氣總歸不是輕易順下去的,曲伯庸一通解釋費心費力地說完,忍不住低聲一句:“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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