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筆買賣

  百花樓的老板也就是老鴇,名叫賽嬋娟,她其實年歲也隻不過三十出頭,雖說早已不再接客,但任誰被一個少年叫嬸子都會鬱悶的。


  賽嬋娟踢了個硬板,但若就此打退堂鼓那也就不是她了,百花樓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規模。


  “小少俠如此不解風情,等會兒姑娘可是惱你的。”賽嬋娟用仕女扇掩住半邊麵嬌媚一笑,一顰一笑間竟是重現了當年京城第一名妓的風采。


  吳珣想了想,又仰頭看著天,隨後用手摸了摸下巴盤算了半天:“明日應該會有大風,姑娘若想觀測風情,明日午時之前可以前往城門之下,城頭有相風銅鳥。”


  然後吳珣就看見賽嬋娟的笑容凝滯了,她的身子晃悠了兩下,一左一右的姑娘趕緊扶住:“娟娘。”


  賽嬋娟擺了擺手,有氣無力道:“用最好的酒菜招待兩位公子。”


  陸詷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拉著珣兒往百花樓裏走,這一趟來得太值了,想必也沒有多少人能讓賽嬋娟臉上露出那樣的表情。陸詷雖從未來過百花樓,但他對賽嬋娟也有所耳聞,曾經豔絕京城的第一名妓,琴技一絕,在她紅極一時的時候突然某一天替自己贖了身,隨後銷聲匿跡。等她再出現便是三年前,直接接手了當時已經衰落的百花樓,而她自己則搖身一變成為了老鴇,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誰也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但有一個人卻應該是知道的。


  ***

  百花樓裏的姑娘雖說是淪落風塵,但大家穿得卻很素雅,反倒是當年最喜白衣的賽嬋娟穿得最花哨,像隻花蝴蝶一樣迎來送往。客人看多了她,再看一眼身旁楚楚可憐的姑娘,心中都忍不住升騰起了一絲愛惜之意。


  陸詷要了個雅間,又叫了一桌上等酒席。


  別的不重要,先把珣兒的肚子填飽是當務之急。


  要說飽暖思·淫·欲呢,賽嬋娟似乎深諳這個道理,所以請的廚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做的菜也極具巧思。


  “荷花竟然能吃。”吳珣夾了一塊裹著麵糊在滾油中炸過一圈的荷花瓣,咬了一口,也忍不住“唔”了一下,“這個好吃。”荷花外層的麵糊炸得很脆很香,而咬到荷花花瓣後,卻發現花瓣還保留了花的香氣以及軟嫩的花汁。很奇異的搭配,但卻很好吃。


  吳珣又夾了一塊荷花瓣,這次卻是送到了陸詷的嘴旁,陸詷原本正含笑看著吳珣,突如其來的喂食讓他微微吃了一驚。


  “吃啊。”


  陸詷沒有再猶豫,張開嘴吃下了那塊荷花瓣。


  吳珣一臉的求表揚:“好吃嗎?”


  說老實話,陸詷壓根沒有嚐出什麽味道,但他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很甜。”


  “甜嗎?”吳珣有些奇怪,又夾了一片嚐了嚐,“還行啊,這個沒有剛剛的糯米蜜棗甜。”


  陸詷輕笑了一聲:“小呆瓜。”


  吳珣眯起了眼睛,斜睨著他:“你罵我。”


  陸詷笑著歎謂道:“老實說,我明天早上也想去看看城門口觀測一下風情了。”


  吳珣雖然不知道陸詷為什麽突然想看風情了,但還是點點頭:“那我們挑城北吧,百花樓在城南,那個老板多半是會去城南的門。我們不跟她一起,就我們倆。”


  陸詷突然有種現世報的感覺,剛剛就不該嘲笑賽嬋娟的,這會兒他就已經品到了賽嬋娟剛剛那種哭笑不得的心情。但陸詷比賽嬋娟好一些的是,雖然哭笑不得很是無奈,但心裏卻還是甜絲絲的,比那糯米蜜棗甜得多。


  等到滿桌的酒席都吃得精光後,百花樓的姑娘也坐不住了,哪有人來這裏隻吃飯的?進來的是個長相略顯清寡的青衣女子,不算豔麗也不算漂亮但卻頗有幾分氣質,正是之前一直跟在賽嬋娟身旁的姑娘。


  “二位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公子若是挑花了眼,奴家也可替公子參詳一二。”這話說得看似禮貌,可並不客氣,裏外裏似乎都在說陸詷和吳珣兩人眼高於頂,看不上她們百花樓的姑娘。


  陸詷笑了,抽出了一張銀票壓在了桌上:“叫賽老板來。”


  青衣女子的臉陡然變色,她抿著唇道:“娟娘是我們百花樓的老板,公子玩笑了。”


  “知道她是老板,所以本少爺出這個價碼。”陸詷抖了抖銀票,“怎麽?你們開青樓的還跟錢過不去?”


  “公子,娟娘早已從良,既不賣藝也不賣身,您即便給再高的價格,奴家也不敢收。”


  “你替你們老板趕客,你們老板知道嗎?”陸詷笑得如同紈絝一般,“再說,你怎麽知道她不願呢?”


  青衣女子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陸詷也不再為難她,擺了擺手:“除了你們老板,本少爺還要給我這個小兄弟點個姑娘——秋娘。”


  青衣女子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她退行出了房間。


  而吳珣也往陸詷那邊湊了湊,發出了自己的疑問:“什麽叫點姑娘?你要給我點姑娘?”


  陸詷:“……”這才是真正的功夫,殺人於無形之中。


  很快,門再一次被敲開,甜膩的脂粉味也隨著開門躥進了屋中,是賽嬋娟身上的香粉的味道。


  吳珣忍不住比較了一下,雖然都是花香,但是相較而言白老板身上的味道他更能接受一點,雖然誰都不如小詷好聞,吳珣邊想邊悄悄地往陸詷那邊靠了靠。


  動作雖小,但還是被風月場摸爬滾打滾慣了的賽嬋娟一眼捕捉到了,心中“咯噔”一下,這二位公子的關係似乎不太簡單……


  “這位公子可是要找娟娘?”賽嬋娟定了定神,對著陸詷福了一福,“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嗯,是我找你。”陸詷笑了笑,“尊姓大名不敢當,家中行六。”


  這樣的人賽嬋娟也見過不少,來煙花之地不願自報家門的並不少見,當下莞爾一笑,俏生生道:“原來是六少爺。”


  陸詷笑了笑,也不說話,最後還是賽嬋娟打破了這份尷尬:“六少若是隻想找姑娘看一看,樓裏可不少比娟娘更經看的姑娘,若是六少不嫌棄,我讓她們都來這兒。”


  “不。”陸詷緩緩道,“我不是嫌人少,我是嫌人太多了。”


  賽嬋娟咬了咬後槽牙,也知道遇見了狠角色,纖手揮了揮。


  她身後的幾個姑娘魚貫而出,唯獨青衣女子不願走,但最終還是僵持不過,跺了跺腳也離開了這個房間。


  門在賽嬋娟的身後闔上了,陸詷抬了抬扇子:“坐吧。”


  賽嬋娟依言跪坐了下來,但她的脊背卻崩得很直,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緊張過了。雖然陸詷不像是什麽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但她還是感受到了一絲危險,手心的汗一點點地沁了出來。


  “我不是還點了一個人嗎?”


  賽嬋娟心中一緊,麵上卻是不顯,笑盈盈道:“客人來得不湊巧,秋娘今天生病了。”


  “那我們更要探望探望了。”陸詷一搖折扇,“娟娘不妨前方帶路。”


  賽嬋娟閉了閉眼,心知這位六少今天就是來砸場子的,無奈笑道:“六少今日並不是來看姑娘的吧?娟娘往日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六少大人有大量指正一二,也讓娟娘做個明白鬼。”賽嬋娟拿起桌上的酒壺,斟了三杯酒,兩杯放在了陸詷和吳珣的麵前,另一杯自己端了起來。


  “你想做鬼?為什麽?我又不要你的命。”陸詷笑眯眯道,“至少沒有邱承天想要你的命。”


  “哢嚓”一聲,是酒杯落地的聲音,碎片飛起,酒也灑了出來,濺在了賽嬋娟的衣裙上,但賽嬋娟已經顧及不上了,她愣愣地看著陸詷。


  幾乎是杯子摔碎的同時,門被撞開了,青衣女子急急地道:“娟娘!”


  賽嬋娟呆滯了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青梓,我不礙事,你出去吧……把周圍的姐妹都帶走,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和六少的談話。”


  “……是。”青梓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出去,門再次被闔上。等她走後,賽嬋娟努力撐起自己身子,取下了頭上的銀簪插進了門鎖的位置。


  “六少,這下可以放心了嗎?”


  陸詷笑出了聲:“我有什麽可不放心的?就是去花廳說也無妨。”


  賽嬋娟此刻的防線已經被全線擊潰了,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了:“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你想我做什麽?”


  “婉秋是秋娘的真名嗎?”


  “是。”賽嬋娟皺了皺柳葉眉,“你是為了婉秋而來?”


  “不,更準確的是說,我是為了婉秋的客人而來。”陸詷將之前壓在桌上的銀票往前推了一推,“我要知道高鴻義的事情,所有你知道的以及你能打聽到的事情。”


  “這是報酬?”賽嬋娟慘然一笑。


  “不,這是定金。”陸詷一字一頓道,“作為報酬,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從邱承天的手中。”


  賽嬋娟看著這張銀票,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麵前已經空無一人,久到窗外傳來了打更的聲音,久到樓下的的熱鬧已經散去,月娘被晨曦取代。


  她的耳邊還回蕩著陸詷的話——


  “賽老板不妨考慮一下,不過整個京城能讓你從右相公子手中逃脫的人可並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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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風銅鳥:古代的風向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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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皮:憑什麽說我不解風情?

  對了,猜一猜那個知道娟娘的故事的人是誰doge

  提示:八卦兼碎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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