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沙盤論戰
陸詷從書房離開時夜已經深了,他們今晚就宿在孫府之中,他去找外祖父之前小黑皮說了在房間等他。
但當他匆匆走進廂房的院落後卻看見他的房間是暗的,陸詷說不清楚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在失望,步子也緩了下來。推開房門,房門內一片漆黑,為他打燈的小童很快去拿了一盞燭台,當屋內重新變得明亮後,陸詷看清了桌上有一本兵書和一根幾乎燃盡的蠟燭。
陸詷的嘴角忍不住輕輕一揚,小呆子也沒有那麽呆,看來是知道自己為什麽帶他來將軍府的。
陸詷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鋪旁,伸手撩開了床幔,但遺憾的是,床幔裏空無一人。被鋪是散著的,但伸手去摸床鋪卻是冰涼的。
珣兒去哪了?
覺得有些奇怪的陸詷問了小童,但小童也不清楚。
而將軍府因著孫耿洲的脾性——不許兒女孫輩過分依賴下人,所以下人並不多,這會兒除了護衛大多都已經歇下,所以陸詷一時也找不到人打聽吳珣的去處。
陸詷在桌邊坐下,喝了一口剛沏好的香片,翻開那本兵書看了起來,書的內容陸詷並不陌生,但陸詷卻注意到整本書的書頁都有很嶄新的翻閱痕跡,珣兒是已經將這本書讀完了?
正當陸詷拿起杯盞喝一口茶水的時候,就看見幾片桂花花瓣幽幽地落入了杯中,在熱茶中打著旋兒。
陸詷謔地回頭,就看見窗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吳珣正坐在窗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黝黑的發絲和肩頭沾著點點桂花。
“這位少俠去哪兒采花了?”陸詷喝下了那口茶,桂花的香氣侵蝕了他的唇齒。
吳珣歪著腦袋想了想,笑嘻嘻道:“到你這裏采花。”
茶杯被放在了桌上,陸詷的眸色深了幾分,似乎比夜色還要暗,他站起身走到了吳珣的麵前,將吳珣肩頭的桂花拍落:“小呆子,你知道什麽叫采花嗎?”
“當然知道。”吳珣不願意被陸詷小看,語氣十分肯定,“師父說采花隻能跟兩情相悅的人采,采花大盜呢就是這個大盜強迫不喜歡自己的人喜歡自己,所以為人所不齒。”
陸詷啞然,雖然十分想吐槽吳珣師父的教育方式,但是仔細想想卻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對。
“我們兩情相悅?”
“當然。”吳珣擰起了眉頭,瞪著陸詷,“我爹說兩情相悅的情也分很多種,不管是什麽樣的感情兩個人如果是一致的那就是兩情相悅。我喜歡和小詷通信,一起逛街,一起吃好吃的,或者什麽都不幹待在一起也是好的。小詷你呢?你不喜歡跟我一起嗎?”
吳珣的語氣中大有一種你敢說不喜歡就要一拍兩散的氣勢。陸詷當然不敢,而且他也不願意違背自己的內心:“喜歡。”
陸詷話音剛落,吳珣的臉上就已經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次果然又是爹爹錯了,我和小詷明明就是兩情相悅。”
陸詷眯起了眼睛:“你爹說什麽了?”
“我說要來京城找你,爹爹偏要說風涼話,說你身邊肯定有好多好多兩情相悅的漂亮姑娘,才沒有空搭理我。”吳珣皺了皺鼻頭,“爹還說我黑不溜秋的,你一見我一定就不喜歡我了。”
“那你娘呢?沒說什麽?”
“娘說爹就是閑得發慌,比鎮上的三姑六婆嘴巴都碎,然後就罰我爹去剝蠶豆了。”吳珣突然又笑了兩聲,“我爹肯定是輕功輸給我後不服氣才這麽說的。”
陸詷卻沒有笑,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吳伯伯恐怕還是不放心自己吧。
“小詷小詷,我剛剛去采了好多桂花交給廚房大媽了,大媽說明天給我們做桂花糖藕吃。”吳珣一臉邀功,舔了舔嘴巴饞蟲有些犯了,“娘親糖藕做得可好吃了,你記得小時候她做給我們吃的事嗎?”
“記得,那時候你明明喜歡得不得了,卻偏偏逞強說女孩子才喜歡吃甜的。”陸詷笑著搖搖頭,伸手揉了揉吳珣的頭頂,揉得他快炸毛了才停手,“珣兒比那些姑娘好看百倍,你爹喜歡白的,可我偏喜歡你。想家的話,年底我陪你回家可好?”
“好啊。”吳珣的眼睛亮晶晶的,“六爺爺和沈爺爺肯定也想你了!”
陸詷心道,吃什麽糖藕,你自己可比糖藕甜多了。而也因著這幾瓣桂花,陸詷心底那些無處安放的情愫都似乎有了安放之處。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明明父皇和母後都說過的,酒要陳釀,情亦不在朝夕。再加上他身份特殊,陸詷總想著慢一點慢一點,再想清楚一點,但突然間快了一點,他卻發現自己其實很高興。
“你笑什麽?”
“我笑你貪嘴。”陸詷重重地掐住了吳珣臉上僅存不多的軟肉,迷迷糊糊地想著,快一點就快一點吧,因為兩情相悅實在是世間最讓人高興的事了。
***
翌日清晨。
盯著桌上的菜,孫耿洲著實有些發愁,他忍不住問送菜上桌廚娘:“是誰讓你做的這些菜?”
“是那位小少俠。”廚娘笑嗬嗬道。
“你不知道老爺我不吃甜食嗎?”早餐雖然是分別送到了各自的房中,但卻是廚房一起做的,規矩還是孫耿洲自己立的,一視同仁杜絕挑食行為,沒想到這次卻坑了自己。
廚娘笑眯眯道:“可老爺您昨天差點把人給摔了,做些小少俠愛吃的吃食也全了咱們將軍府的待客之道不是嗎?”說完廚娘就施施然離去了。
孫耿洲:“……”什麽叫作他把人給摔了?那是意外意外!
看著吹胡子瞪眼的自家相公,孫夫人揀了一塊桂花糖藕咬了一口,莞爾道:“老爺不如嚐嚐?這糖藕確實可口。”
孫耿洲更加鬱悶了,盤算著什麽時候把這兩個小子轟走,太子殿下又如何?那也是他的外孫!再讓那個姓吳的小子住下去,到時候還得有多少人倒戈?
於是吃了一頓甜甜早餐的孫耿洲端足了氣勢找到了吳珣,就見吳珣正在擺弄庭院中的沙盤:“你會玩這個嗎?”
“之前沒見過。”吳珣搖搖頭,“但是感覺挺有意思的。”
孫耿洲來了興致:“我們來玩一盤如何?”昨天因為木塔坍塌他們沒能交上手,而且孫耿洲也看出來了吳珣的武功高低,大概也知道真要交手這小子肯定不敢打自己,但是自己也奈他不何,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被他的輕功耍得團團轉,於是也不再提這件事。見吳珣對沙盤感興趣,孫耿洲的好勝心又被激起來了,行軍打仗可是他的老本行,對付個毛頭小子還不是綽綽有餘?
“好,還請您不吝賜教。”吳珣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答應下來。
孫耿洲指了指沙盤上的地形:“這是我朝與西涼的邊境地形,雙方當時的兵力情況,敵強我寡。我持西涼軍,你持我朝軍隊。”
吳珣仔細地審視了地形,抬頭問道:“當日的天氣情況呢?”
孫耿洲讚許地點了點:“當時是初秋時節,開戰的前一日下了半日大雨,雨勢很大也很急。”
“西涼地界常年幹旱,怎麽會突然下雨?”
孫耿洲有些驚訝:“哦?你對西涼有所了解?”
“我讀過《括地誌》,而且師父也曾對我說過一二。”
“沒錯,西涼確實少雨,所以對於西涼人來說,雨水是上天降於的珍寶。也因為這場雨,他們士氣大振。”
吳珣盯著沙盤摸了摸下巴,將自己的軍隊進行了布局。
“哦?”孫耿洲眼中興致大增,“說說你的理由?”
“西涼軍擅使騎兵,士兵身材都比較高大,所以最喜歡使用的就是騎兵打頭陣衝散大昱的軍隊陣型,然後再進行廝殺。”吳珣繼續道,“這個沙盤上,大昱與西涼交戰的山多,西涼軍如果想要以馬衝散我軍,勢必要騎馬過山,所以我在山底步下絆馬索。”
“這招我們使用過,但是你知道為什麽西涼軍明知道山下可能有埋伏但依然要往下衝嗎?”
吳珣搖搖頭,這點他確實不清楚。
“他們讓弱馬先衝,死士趟平陷阱後,再上主力部隊。”孫耿洲冷笑了一聲,“踩著前麵的屍體,他們也能衝殺。這種情況下,你該怎麽辦?”
吳珣不慌不忙道:“我會提前將大昱的軍隊後撤十裏。”
“後撤十裏……”孫耿洲指了指大昱營前的那座矮坡,“你可是要將軍隊撤到山坡之後?”
“沒錯。”
“背水一戰,你不怕嗎?”
“您剛剛說的,打仗前日下了大雨,而矮坡西邊的山頂是有一個湖泊的,湖泊的水位想必遠高出往常水位,我會安排將士提前埋伏好,在西涼軍衝到矮坡之下時,將這處炸一缺口,仿造山洪爆發將西涼軍淹沒,西涼地處草原荒漠,不擅水性,但大昱卻不同,大昱無論南北士兵都會進行鳧水訓練,可以趁亂絞殺不願投降的西涼軍。”
“你是少林弟子。”孫耿洲的目光如同隨時攫取獵物的鷹眸牢牢地釘在吳珣的身上,“傷人性命可是違背戒律?”
吳珣抬起頭,淡定地迎著孫耿洲銳利的目光:“為殺而殺,徒增殺孽;以殺止殺,殺亦有道。西涼侵擾邊境百姓多年,我若憐憫西涼士兵,何人會憐憫我朝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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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未來老丈人真難討好,送一車琉璃烏龜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小黑皮:可行的,當初娘親就是被爹用一個琉璃烏龜騙到手的,我才取名叫“珣”。
老丈人:你閉嘴……那是你老子我追媳婦兒的方式!不是你對象哄我的!不許剽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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