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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

  浣衣的院落有丫鬟在井邊打梆捶衣, 聲音篤篤直響。薑嬈頭埋了一會兒,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說出去的話像覆水難收, 她又往明芍他們身上看了一眼, 毫無意外的,他們仍然將頭低了下去。


  薑嬈:“……”


  她看了眼木盆裏的舊衣,隻消一眼, 水中越暈越深的血跡, 就叫她將視線匆匆移開,將這舊衣留給了懷青處理, 自己隨明芍回了客棧房間。


  她勸慰自己, 懷青烏鵲他們不是亂說話的人,明芍就更不用說了, 從小到大, 她不知幫她藏了多少事。


  今日這事,隻叫他們誤會著,沒能解釋清楚, 倒也無妨。


  薑嬈回頭看了一眼, 明芍的臉色已經變化如常,沒了方才那種驚訝的心情, 她的心緒稍稍淡定下來, 就當此事算是過去了, 聽到明芍在後頭嘀咕, “怪不得今早瞧見九殿下從姑娘的屋子裏出來”, 忙轉過身捂住了明芍的嘴巴, “莫要再提這事了。”


  明芍有過把她的事偷偷告訴她爹爹的前科, 薑嬈警告她, “千萬不要告訴我爹娘。”


  明芍忙晃著腦袋,等薑嬈鬆開手,她追上去說道:“奴婢隻是在想,要不要為姑娘找位大夫,診一診脈,不然我們還是先回金陵吧,直接找府裏的大夫看看,也不用擔心大夫出去亂說什麽。”


  薑嬈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擰著眉,“你在擔心什麽?”


  “擔心……擔心姑娘有了身子。”明芍有些自責地說道,“早知道叫通曉這些的嬤嬤跟著就好了,奴婢實在不清楚這碼事。”


  薑嬈:“……”


  若她這會兒說她也不清楚這碼事,明芍還能信嗎?


  果然流言這種東西,勢必要在它剛起了個頭的時候就要解釋清楚。


  不然隻會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到最後,即使巧舌如簧都解釋不清了。


  她揉著自己額角,十分頭疼地對明芍說道:“叫你將這事忘了,你忘了便好,可別再記掛著了,我自有分寸。”


  明芍點了點頭,真將此事拋在了腦後,可薑嬈自己卻忘不了了,再見到容渟,隻是看到他站在那兒,她的耳後便不自覺變紅起來,拽了拽腦袋兩側的雙髻藏住了耳朵尖的紅。


  晚上散衙後,容渟也不必再過去,留在了客棧,薑嬈在他一旁,總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全被明芍那幾句胡說八道的話給占住了。


  她一向是很乖的,即使待在容渟身邊心緒有些不穩,仍然在他招了招手,喚她回客棧房間時,乖乖跟了進去。


  但她進去時沒將門關上,有意讓明芍看一看她與容渟之間清清白白,她根本沒她想的那樣可恥!

  明芍看著薑嬈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她快步走上前,替薑嬈關好了門,心裏還道了兩聲粗枝大葉。


  薑嬈聽到了門扉合上的聲音,耳朵一麻。


  容渟看了門扉一眼,眼底生出了點笑意,薑嬈差點洗了他衣衫的事,他已經從懷青和烏鵲的口中知道了,自然也知道薑嬈那時說了些什麽,他倒是想聽她在他麵前說說那些話,懶懶眨了兩下眼,語氣誘哄地問道:“方才路上遇到懷青,他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許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慵懶的氣音裏留了鉤子,勾著薑嬈說點什麽。


  薑嬈躲開了他似笑非笑的視線,手指微攏,白日裏發生的事,再給她幾張臉皮她都不會說給他聽,太丟人了。


  她抿了抿唇,搖了搖頭裝不知道,又怕他錯怪懷青,攥了攥手指絮絮說道:“許是你看錯了……懷青隻是膽小,做事一向認真,出不了什麽錯的……”


  容渟低眸看著她那欲遮欲掩的小動作,聽她誇讚別人,難得沒有生氣,反倒笑了起來。


  薑嬈走到桌前,拿起了桌上那張泛黃的羊皮紙地圖,轉了話鋒,問出了她最想問的事,“既然已經知道誰在背後搗鬼,你還打算在這裏留多久?”


  她道:“我想知道,我何時才能回金陵。”


  容渟聽出了她話裏沒講出來的東西,“我留多久,你便留多久?”


  薑嬈點了點頭。


  除了這樣,她沒想過別的選擇。


  容渟看著她。


  在衙門裏待的這半日,他要審問那幾個和客棧老板勾結在一起的衙役,那些人各個心懷鬼胎,心裏各有各的小九九,爭相將罪責甩給別人,謊話連篇,想保全自己。


  提審犯人時像是淤泥一般積攢起來的戾氣,平和地消散在了看到她的那刻。


  他有時恨不得將她困於股掌,有時又覺得……這樣看一眼便好,聲線放輕了,“若是想回金陵,三日後便可。”


  該查的東西查得差不多了,也該是回金陵的時候。


  薑嬈眼睛亮了一下,見他一直在看她,兩眼如潭,目光繾綣。


  她皺了皺眉頭。


  他不會是想讓她一個人回金陵吧?


  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同他商量,“你能不能,別再給我喂那種藥了?”


  吃了那藥,一睡就睡過去幾日,像是平白被挖走了一個日夜一樣,再加上他每回不和她打聲招呼就將她迷暈……若是他繼續如此,她前兩次不惱,再來一回,當真就要生氣了。


  容渟垂著眼一副認錯模樣,嗓音低啞,“不會了。”


  薑嬈又問:“那你說的三日後回去,可能與我一道?”


  容渟沉默了一會兒,並未答話。


  薑嬈心裏也知道,他在別人眼裏,是已死之人,要隱瞞身份,想讓他與她一道回金陵去,恐怕沒那麽容易。


  她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若你不能回去,我便再在這裏多留幾日。”


  若他不打算與她一道回金陵,隻是讓她先回去,她就不打算先回去了,在此地多留幾日,無妨的。


  怕被拒絕,薑嬈不惜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我嘴巴很不嚴的,你若是讓我一個人回去,興許我就要把你的行蹤透露出去了。”


  容渟眉眼彎彎,淡淡笑了起來,手指展開,沿著薑嬈手指間的縫隙鑽了進去,反扣住了薑嬈的手,“三日後,我會與你一道回去。”


  薑嬈驚訝起來,“當真?”


  “怕你嘴巴不嚴,自是要跟在左右,一步不離。”容渟聲線帶著淡淡笑意,“不過要換個身份。”


  他笑起來的眼睛帶著似乎能將人蠶食掉的溫柔,讓看著他雙眸的人幾近溺斃,“年年,讓我伺候你好不好?”


  ……


  等與容渟商量完事,從客棧房間裏出來時,薑嬈還有些恍惚。


  明芍趴在欄杆上等著薑嬈,聽到房間門敞開的聲音,她回轉過身來,見薑嬈出來了,喊了聲“姑娘”。


  薑嬈被明芍一聲“姑娘”喚回了神思,想起了方才進去後,門扉落下的那一聲,又好氣又好笑。


  她走過去,手指輕輕摁了下明芍的額頭,說道:“你倒是個有眼力見的。”


  明芍沒聽出薑嬈話裏有話,隻當這是對她關門有功的誇讚,憨笑了起來。


  薑嬈看了眼她,也不點破來,說道:“隨我去清點一下帶來的盤纏。”


  明芍追在薑嬈身後,“姑娘這意思是……?”


  “該回金陵了,與九殿下商量好了。”薑嬈往前走著,停頓了一步,回頭看著明芍,“回去之後,莫要往外透露在這裏見到過他的事。”


  上回囑咐明芍,更多的是她出於謹慎,這回這樣囑咐,卻是和容渟商量好了,薑嬈的語氣比上回嚴肅了許多,“別人若是有見過他,認得他是誰的,也要去封一封口。就當我們這回在棲柳鎮,沒遇到他,若是回到金陵以後,有人問起來我們為何回去,就說我因為客棧失火,心裏怕了膽怯了,才折返金陵。”


  明芍皺了皺眉,“這不會是九殿下的主意吧?”


  說成這樣,恐怕那些知道薑嬈南下的人,會笑話她半途而廢。


  薑嬈搖頭,“是我自己的主意。”


  做戲而已,她一點都不介意把膽小的名聲往自己身上背。


  明芍鬆了一口氣,“如此還好,不然奴婢真替姑娘覺得委屈。”


  薑嬈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笑了起來,“我不會看錯人。”


  明芍癟了癟嘴,“奴婢是不願意讓姑娘吃了虧。”


  “那九殿下要留在這裏?”明芍問道。


  “不會。”薑嬈搖了搖頭,方才容渟在屋裏同她說,要假扮做她的隨從跟回金陵。


  一想到方才他說起這事的語氣,她還有些臉熱,他直說想要假扮做她隨從就好,非要說成是……伺候,眼神柔軟得像隻小動物一樣,竟讓她起了圈養的心思。


  色字當頭,一把刀。


  薑嬈又念了一遍,與明芍一道去清點了帶來的盤纏。


  上回客棧失火,並沒有讓她損失太多,薑嬈整理了一些首飾出來,打算在臨行前,送給知縣夫人。


  容渟不在的這一下午,她找丫鬟出去打聽了打聽,左知縣在百姓間風評很好,清廉耿介。薑嬈一貫對這種得民心的官員頗有好感,連帶著愛屋及烏,本來就對左夫人有一股親切感,這會兒更加喜歡了,一些她自己頗為喜歡的首飾,也放了進去,打算贈給左夫人。


  若是日後左知縣能夠升官到金陵,興許她還能遇著他們一家,沒了夢境昭示,但薑嬈心裏仍然有著莫名的直覺。


  一想到還能見到左驥軒那個小奶團子,薑嬈的唇角就忍不住彎了彎,翌日,帶著要送給左夫人的禮物去了知縣府邸。


  天氣比昨日好上許多,早早就放了晴。


  左夫人聽說薑嬈幾日之後便要離開,非要將薑嬈留在了她家中住幾日。


  薑嬈本來覺得不便,瞧一眼那個抱著她小腿嚶嚶撒嬌讓她留下的小團子,丁點的抵抗力都沒了,便在左府住下了。


  ……


  縣衙內。


  左知縣陪同容渟從牢裏出來,他進牢房前,出牢房後,完全是兩副模樣。


  踏進去時神色如常,出來時已是臉色淒白如霜。


  到書房後,吩咐了小廝下去沏茶,他對容渟說道:“本官……本沒將客棧失火的事當成多大的案子。”


  薑嬈生得貌美,即使低調行事,可看上去還是比普通人家富裕許多。不論客棧老板是圖財、圖色,都能給個解釋。


  即使容渟突然冒出來說要徹查此事,他也隻當是這年輕人血氣方剛,想為他的未婚妻找回公道,因著淮州一役,他對容渟敬重了一些,也願意幫容渟一把,查一查這個簡單的案子。


  他始終未曾想過這個簡簡單單的案子,差點將他牽扯了進去。


  客棧老板雖是為財,卻是被人收買,收買他的人是刺史大人派出來的,刺史與知州私交甚好,即使他想要查,知州那裏就能將他攔住。衙役、知州、刺史,官官相護。他查不出個由頭來,到最後隻有辭官一條路。


  左知縣扯開嘴角苦澀笑了一下,搖著頭說:“是下官疏忽了。”


  棲柳鎮上鬧出了這樣的事,一個處理不慎,他的官帽就要掉,若真是他的錯,官帽被摘了他也認,偏生這事與他無關,隻是因為要找替罪羊,就找到了他的頭上?

  他已經不單單是心悸與害怕了,甚至還有些憤怒。


  做了十幾年知縣,一直備受打壓不說,出了這種事,還要給人替罪?


  勤懇為官,最後卻做了個冤大頭,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受不了。


  容渟將知縣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看出了他的心有餘悸與眼裏藏著的怒與怨,他神情淡淡的,拋餌一般,說道:“大人不必過分擔憂,業已查清,不足為懼了。”


  左知縣看著容渟,沉沉歎了一口氣,“若非九殿下在此處,下官真要受了冤枉。”


  他看著容渟,低聲問道:“人證物證俱全,殿下是否要回金陵去了?”


  未等到容渟答話,書房門外傳來了叩擊聲,進來後朝知縣耳語了幾句,知縣聽完挑了挑眉,笑著問容渟,“薑姑娘要留宿府上,九殿下今晚不若也留下來,也能讓下官最後招待你們幾回,聊示地主之誼。”


  容渟稍稍抬眼。


  知縣解釋,“方才夫人向我傳話,軒兒纏著薑姑娘,非讓她留下。”


  左知縣能想到自己兒子纏人的模樣,笑意愧疚,“多虧姑娘心腸軟。”


  容渟眉頭微微攏起,低了低眸子,勾唇淺笑,“她素來如此。”


  捏著杯盞的手指,微微圈緊。


  左知縣不覺皺了皺眉。


  他覺得容渟的神色與方才,似乎起了變化。


  但至於是哪裏不一樣,他自己又說不上來。


  隻是覺得他即使笑著,瞧上去卻有些冷。


  即使同為男子,他也看得出眼前的青年人長得好,膚白,唇紅,並不是那種細皮嫩肉的白,像高山雪,讓人看一眼都覺得疏冷,難以接近,知縣心裏稍微狐疑起來,前一日將容渟請到他府邸上時,他並沒有此刻的感受,是他記錯了還是他沒留意到什麽……


  容渟飲了口茶,抬眼看著左知縣,回答了他方才的一些話,“三日後便會啟程回京,不會與大人斷了書信,會給大人一個交代。”


  “今晚,要到府上叨擾片刻了。”


  ……


  鬧事的人自是不敢鬧到知縣老爺的家門口去,薑嬈留在左府這裏,比在客棧清淨了許多,陪著左驥軒在假山後玩。


  她說什麽,左驥軒就做什麽,乖巧聽話的模樣,叫薑嬈受用極了,執著小木棍,教左驥軒寫他的名字。


  薑謹行受邀一道來了左府,他懶得搭理左驥軒年紀這麽小的小孩兒,嬌皮嫩肉,臉麵如桃,和個姑娘一樣,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薑謹行仔細看了兩眼,忽然有些好奇,“這當真是個男孩?”


  薑嬈點了點頭,薑謹行的眼裏還是有點狐疑,薑嬈說道:“這麽大年紀的小孩,本來就難辨是男孩還是女孩,你莫要亂說話,讓左夫人聽到了,定要將你趕出去。”


  薑謹行受了訓,噘起嘴,他低頭看著地上那一個個歪歪扭扭的“驥”字,眼底滿滿都是嫌棄,咕囔道:“這都幾遍了,真笨。”


  他沒出聲,但薑嬈隻是看著他唇瓣張合,就知道這小子在說些什麽,“你與他一般大時,還不如他。”


  薑謹行氣哼哼的,“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了幾年,記得我小時候那些糗事。”


  他杵在牆邊,抱臂站著,奚落薑嬈,“若我是早出生的那個,這會兒被笑話的人就得是你了。”


  薑嬈懶得理他,教左驥軒寫了個“左”字,對左驥軒說道:“你寫的字,比那邊那個哥哥好看多了。”


  左驥軒咧嘴一笑,烏溜溜的眼睛移往薑謹行身上,看了薑謹行一眼,薑謹行受氣般噘高嘴唇,也不顧什麽他年長要讓著小孩兒,凶巴巴地瞪了左驥軒一眼。


  左驥軒還是朝薑謹行嘿嘿笑著,笑得薑謹行心裏惱火,扭頭離開了假山石後。


  薑嬈拉了拉左驥軒的小手,看著弟弟的背影,不知道得怎麽治一治他這壞脾氣,歎了一口氣,回頭問左驥軒,“方才那位哥哥,你覺得他怎麽樣?”


  左驥軒奶裏奶氣,大聲答道:“好看!”


  薑嬈搖了搖頭,小孩果然是小孩,眼光還不好。


  但薑謹行走了,左驥軒看著他絕情的背影,委委屈屈的,要掉眼淚。


  薑嬈連忙捧起小孩兒的臉哄, “他壞。”


  小孩兒的臉頰,軟和得像個麵團。


  薑謹行還沒走多遠,隻聽一聲脆生生的好看,一下變得臉紅,停頓了一下,又惱火起來,加快了步子。


  薑嬈揉著左驥軒的小臉,稀罕得不得了,動作忽然頓了頓,瞧著小孩兒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心頭也生出了和薑謹行同樣的困惑來。


  小孩兒的模樣生得太過玲瓏,眼見著長開後,會比姑娘還要標致。


  說話時的聲線,似乎也過柔了一點。


  真是個姑娘?

  她驀地想起了容渟那張臉,眯了眯眼,又覺得不對,生得好看而已,未必就是姑娘。


  她搖著頭將這古怪念頭趕出了腦海,搖頭的動作剛一停下,手腕一涼,有人將她的手從左驥軒的臉上摘開。


  薑嬈仰著頭,看到了容渟的臉。


  他溫和帶笑,“今日留宿在左府上?”


  薑嬈點了點頭。


  “我與你一道。”他笑意仍是溫和的,抓著薑嬈手腕的手沒有鬆開,瞥看了一眼地麵,“在教他習字?”


  薑嬈“嗯”了一聲,容渟笑了起來,“這些字,對他來說,恐怕太難。”


  薑嬈看著容渟在地上寫了兩橫兩撇兩捺兩個字,左驥軒奶聲奶氣念了出來,“夫人。”


  薑嬈:“……”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所說的簡單一些的字,會是夫人。


  “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左驥軒腦袋動了動,不知是搖頭還是點頭。


  容渟指了指薑嬈,“這是我的夫人。”


  他歪著腦袋看著薑嬈,還朝薑嬈眨巴了下眼。


  薑嬈正要說話,被他這媚眼撓的心頭一癢。


  容渟笑著,看回左驥軒,窄長眼眯縫起來,聲線有些危險,“知道了?”


  左驥軒眨了眨眼,一臉天真無邪模樣,“我也有夫人。”


  容渟也隨著他的動作,眨了眨眼,緩緩說道:“既有夫人,要守規矩,不要與別的小姑娘廝混在一起。”


  薑嬈抓了抓他衣袖,“你這……”


  她想說他亂教小孩,回味了一下他的話,又不失道理,不由得一哽,扭頭看著左驥軒,倒是有些好奇了,“你當真有夫人?”


  左驥軒鼻頭一皺,軟軟答道:“會退婚的。”


  薑嬈被左驥軒的話繞得有些暈。


  左驥軒身後的小丫鬟解釋道:“小少爺出生的時候,有高僧給她算過命,說是十五歲時,會有一道劫,得找八字相合的姑娘先定下親,才能躲過去。是以小少爺才有婚約在身,不過這樁婚,日後可不能成,高僧說了,等小少爺十五歲生辰一過,就要退婚的。”


  左驥軒困了,被丫鬟抱了下去,薑嬈拿木棍劃拉著塗抹掉了地上“夫人”那兩個字,耳朵紅極了。


  她之前怎麽就沒發現他這麽能和小孩兒攀比?

  方才他眨眼的模樣,比起三歲小孩的無辜,也不遑多讓。


  容渟逆著光站著,眼底含笑,負手看著她塗畫著地麵上他寫的那兩個字,丁點兒懺悔的意思都沒有。


  ……


  離開那天,左驥軒跟在左夫人身邊到城門送薑嬈,癟嘴欲哭,看得薑嬈心都碎了,跟著紅了眼眶。


  薑謹行騎著馬跟在薑嬈的馬車外,臉色端得是難看極了,問另一匹紅鬃馬上的人,“你什麽時候將我阿姐娶回去?”


  紅鬃馬上,容渟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發髻也梳得像個普通的隨從一般,頭頂帶著草帽,壓低了蓋著臉,他隻這會兒與薑謹行搭兩句話,待會兒車隊行起來,便會混到其他隨從之間,免得被人察覺。


  他悠閑地看著左驥軒欲哭的臉,眼底愜意,聽著他的語氣似乎是對薑嬈有些嫌棄,反問道:“怎麽?”


  薑謹行長歎一口氣,“動不動就哭,真愁人。”


  容渟眉眼彎起,眼裏星星點點笑意,“我哄。”


  ……


  同一天,錦繡宮。


  “這是剛進的布料,用的是舉世難尋的雪蠶蠶絲,繡娘繡三年才成一匹。今年剛進貢到宮裏的,皇上便吩咐著娘娘送來了,皇上待娘娘真是用心十足。”


  嘉和皇後低頭睨視著麵前陳著的布料,動作緩緩,指腹撫過,指底布料細膩如水,她漸漸笑了起來,不免得意。


  嘉和皇後問一旁的宮女,“漱湘宮那邊呢?”


  宮女笑了起來,“漱湘宮那位能有什麽呀,這料子一共送來不足十匹,娘娘自個兒便獨擁三匹,剩下七匹,哪有她的份兒?”


  “是了。”嘉和皇後譏諷一笑。


  這一年來皇上對她的寵愛有增無減,一日比一日縱容,若是她此刻能找到秦雲的把柄,皇上隻會站在她這邊。


  即使沒有把柄,也能捏造。


  這宮中的事,哪一件不是皇上做主?隻要皇上的心在她這兒,要將秦雲這根在她眼前跳了十多年的眼中釘肉中刺拔除,隻是看她何時有這份心情罷了。


  想到了秦雲,她很快也便想到了薑嬈,皇後從布料間抬起手來,問一旁的心腹,“瑞縣棲柳那邊,可有什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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