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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再仔細一看, 這幅畫像的線條筆觸粗細不一,缺乏力道,畫紙的紙麵也不怎麽幹淨。


  非常糟糕的一幅畫, 畫工拙劣。


  薑四爺問一旁小廝, “最近,有人進過我的書房嗎?”


  那些小廝麵麵相覷,紛紛搖頭。


  薑四爺仔細看著那畫, 終於在右下方, 發現了一枚小小的墨手印。


  很淺,很模糊。


  和貓爪子摁上的手印形狀差不多, 又小又圓。


  是個小孩的手印。


  薑四爺一下知道了是誰。


  “去將小少爺找過來。”他對小廝說道。


  出去的小廝找到薑謹行的時候, 小家夥還在大房院子附近溜達。


  捉貓逗狗,不亦樂乎。


  上回鑽狗洞聽到了柳氏在背後說他家壞話, 之後薑謹行就變得特別能溜達。


  薑家大爺看見小侄子就頭疼, 簡直就像那些在金陵內巡邏的京營禦林軍的幼年版,似乎一逮到他們說他家壞話,風一樣, 就會狀告到老伯爺那兒去。


  偏生小侄子年紀那麽小, 老伯爺又是顯而易見地偏寵他,直接趕人又顯得他無情。


  隻能生悶氣。


  薑謹行被帶回到薑四爺麵前, 薑四爺指著那畫, “這畫, 是不是你給湊進來的?”


  薑謹行看了一眼, 絲毫不慌, 一副“是我做的壞事但是你能拿我怎麽樣”的樣子, 點了點頭。


  他拍了拍畫像, 手心恰巧和畫布右下方那個模糊的貓爪一樣的手印, 印在了一起。


  薑四爺問:“這畫,你畫的?”


  薑謹行又點了點頭。


  如果是七歲小孩畫的,倒是沒那麽拙劣了。


  他又沒教過他作畫。


  倒有點他兒子的樣子了。


  薑四爺臉色和緩了一點,說:“為何要將九殿下的畫放在裏麵?”


  薑謹行理直氣壯地說:“爹爹要給阿姐相看夫婿,可爹爹的眼光……”


  他輕“嘖”一聲,視線從那些或被翻動過、或還未被翻動畫卷上掃過,像挑豬肉一樣,視線挑剔,“太差了。”


  皺了皺鼻子,大言不慚,“我的眼光要好一些,不……是好很多。爹你不行。”


  薑四爺一時沉默。


  片刻後。


  薑謹行被薑四爺追著滿院子打。


  兒子這種東西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薑謹行一路上躥下跳,直到躥到了薑秦氏身邊,躲到了薑秦氏的身後,緊貼著他娘的體溫,才長舒一口氣。


  緊緊攢著薑秦氏的袖角,像隻被雨打濕的鵪鶉一樣,一邊喘著氣,一邊臉色上鎮定下來。


  薑秦氏護著兒子,看向丈夫,“怎麽又動火氣了?”


  薑四爺也是微微氣喘,說:“這小子,又偷偷溜進我書房,偷用我筆墨,還往我相看的那些畫像裏,摻進去了九皇子的畫像。”


  薑四爺倒不是真的想打兒子,隻是薑謹行脾氣和他從前一樣的混,他總得使出幾分厲害的招式來,這小子才能記事,“我得教教他,別拿著他姐姐的婚事胡鬧。”


  “我沒有胡鬧。”薑謹行偷偷從薑秦氏身後露出眼睛,鵪鶉探頭,替自己辯解,“我隻是把畫像擱裏頭了,也沒逼著爹爹去選。爹爹找的人,我都不清楚是什麽人,看畫像,歪瓜瓜裂棗棗的,長得還沒我好看,我不想讓他們當我姐夫。”


  他條理越是清楚。


  薑四爺越是有點心梗。


  薑秦氏忙叫丫鬟去將薑謹行帶到一旁,拍了拍薑四爺心口窩,“在鄴城那段時間,謹行與年年和九皇子來往不少,至於金陵裏那些貴公子,謹行又沒見過,心裏自然是覺得九皇子要更好一些的。你倒也不必同他置氣。”


  薑四爺掃了薑謹行一眼。


  小身影正蹲身在牆邊,小手裏握了根小木棍,氣鼓鼓地在院子裏的土地裏畫他的臉。


  他把他的臉畫得五官錯位,擠成一團。


  薑四爺:“……”


  養兒子就是受氣的。


  薑四爺故意把話說給薑謹行聽,“即使是找不到令我滿意的人,我也絕對不會將年年嫁給任何一個皇子。”


  薑謹行背影看上去更生氣了,小木棍畫出來的人臉,直接沒有五官。


  薑秦氏歎著氣發問:“那令你滿意的,你可找到人了?”


  薑四爺:“……”


  他和兒子一樣,覺得全金陵的小子都是些歪瓜裂棗。


  但問題是,皇子什麽的,都算不得個棗啊!

  薑秦氏見他沉默,了然的,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和那些小廝想的也差不多,真要放任薑四爺繼續找下去,按照他的標準,地老天荒都找不到人。


  “二十幾天後,老夫人壽辰,妾身等著叫人給金陵裏適齡的貴公子都遞去請帖,到時宴上,您留心著點,看看何人合適,也留心著,年年歡喜何人。”


  薑四爺想想女兒和別的臭小子站在一起的畫麵就有點想拿刀,但還是憋了一口悶氣地說道:“便依你說的。”


  “但別把請帖給皇子、王爺世子一類的。”這是他最後的堅持,“尤其是九皇子。”


  ……


  白鷺書院,燕先生執教的青山塾內。


  裴鬆語合上了手中的請柬,遞給了一旁的書童,“月底要去給寧安伯府的老夫人祝壽,去備一份賀禮,要用心些。”


  “裴兄為何如此重視寧安伯夫人的壽辰?”


  身旁,一道聲音落下。


  說話人是與裴鬆語同寢的於蔭學。


  他比裴鬆語晚進了書院兩年,是大理寺卿家的庶子,通房所出,在家中不怎麽受重視。


  於蔭學落座到石桌另一側,笑眼微眯地看著裴鬆語,“從未見裴兄對讀書以外的事如此用心。”


  “薑家對我有恩。”裴鬆語神色坦然,看到於蔭學身後的書童手裏也拿著請柬,“你既也收到了請帖,待到壽宴那日,不若我與你一同前去?”


  “自然極好,不過……”


  於蔭學歎了口氣,“我從來未和寧安伯府打過什麽交道,去到之後,還有勞裴兄引薦。”


  裴鬆語答應了,他便笑了,“多謝裴兄。”


  閑聊幾句後,於蔭學的話鋒一轉,“剛回京城的薑四爺,是否有個尚未婚配的女兒?”


  裴鬆語想起前幾日抬眸所見,一時微晃神,點了點頭。


  於蔭學見裴鬆語晃神,心中不免多琢磨了幾分。


  他臉上還是文文雅雅的笑容,試探問道:“裴兄是她遠房表哥吧,薑四爺有意給他的女兒相看夫婿,裴兄在這事上,可有什麽心思?”


  裴鬆語微皺眉頭,又是堅定地搖了搖頭,“未及建功立業之前,不思成家之事。”


  “裴兄一心向學,在下自愧不如。”於蔭學輕鬆了許多。


  於蔭學是家中的庶子,一向是不受重視的那個,要想使自己之後的路順一些,就要想辦法為自己謀一門好的親事,最後妻子的娘家能成為他的助力。


  “這回老夫人的壽宴,薑四爺指不定會借著這個機會,為女兒相看夫婿。”他之前未怎麽了解過薑家,正想從裴鬆語的口中多問出一些,忽覺背後落上寒芒。


  回頭一看,輪椅上坐著一人,在樹蔭下。


  於蔭學與裴鬆語都站了起來,拱手行禮,“九殿下。”


  容渟微頷首。


  視線掃過這二人身後的書童,手中拿著的請帖。


  視線淡淡而過,最終卻沒有發作什麽。


  但懷青心裏卻怕極了。


  剛才裴鬆語與於蔭學的對話,他聽到了。


  這個於蔭學說話時的語氣,就有點像九殿下那天在三皇子麵前說話的語氣……


  對薑四姑娘的心思不明不白的。


  九殿下也一定也聽見了。


  既然聽見了,怎麽可能不做點什麽?

  但見到容渟回身看向他,“帶我去找燕先生吧。”


  懷青神情中帶著微微的詫異。


  回眸看了於蔭學一眼,就像看什麽有神光護體的稀罕物。


  居然能讓九殿下放他一馬。


  ……


  燕南尋正在他書齋二樓的閣樓內,一手執書卷,另一手執朱筆,圈圈點點。


  單是坐著的架子裏就有一股舉世無雙的清高勁兒。


  聽聞叩門聲,頭也不抬地說了一聲“進”。


  “先生。”容渟將手中拿著的書卷遞了過去,“先生讓弟子背的這冊史書,已背熟了。”


  燕南尋隨意挑了兩頁,問了問,見他果然已經熟背於心了,一時竟是不知道說些什麽。


  這才幾天功夫……


  嘉和皇後前幾日派了個太監來和他說,九皇子幼年時讀書散漫,沒養成好習慣,若是有不夠尊師重道,或是偷懶不勤學的時候,請他不用看著她或者是昭武帝的麵子,不要吝於重罰。


  燕南尋本來就是個氣性大的,管他皇不皇子,皇帝的麵子有時都不給,更不會嘉和皇後麵子。


  隻是嘉和皇後這樣特意派人來叮囑,他還以為九皇子會是個借著天生的靈氣,吃不了苦頭的,一時有些擔心,擔心自己看錯人。


  燕南尋微微側目看著他,視線有些泛冷,“你是從小就過目不忘?”


  容渟卻搖頭,眼瞼底下的肌膚上可見淡淡的鴉青,“弟子愚鈍,自知比不得其他師兄弟,是背了好幾個日夜,才勉強背熟的。”


  懷青:“……”


  他親眼看著小殿下晚上的時候,就在燭火下,拿著從首飾工匠弄來的冊子,要麽在玉石上敲敲打打,要麽鑄金鑄銀的,根本沒在背書。


  最近好像還很古怪地,開始琢磨上了糖豆要怎麽做,反正就是沒在背書。


  他甚至都沒看到九殿下什麽時候拿起過書來。


  這要叫愚鈍,世間哪有人是聰明的。


  好好的出風頭的時候,九殿下卻要撒謊。


  不過以九殿下今日的處境,宮裏想害他的人那麽多,藏一藏拙,倒也是好的。


  聽容渟這麽說,燕南尋點了頭,視線溫和了起來。


  容渟這態度,倒是令他比較滿意。


  若是容渟像嘉和皇後所說,太過散漫,不論他初次與他夜談時,容渟的談吐令他多麽的驚豔,不論他再聰明,他都不會太過重視了。


  讀書又不止是看一時的聰明。


  從書架上找了幾本新的史書,遞給容渟,“這些書上有我的批注,你既然早早背完了,就先看著這些。”


  容渟謝過,忽抬眸,朝向燕南尋,笑著說道:“先生,今日外麵天氣晴朗,雲天似海,很是漂亮,先生要不要看一眼?當真使人心胸開闊。”


  燕南尋看著少年微露著個虎牙牙尖、幹幹淨淨的笑容,才忽然意識到,這是他所有弟子裏,年紀最小的那個。


  他剛才那語氣未免太過苛責。


  這隻是個沒及冠的小孩。走路時,看天看地的,簡單又赤誠。


  看著他,他不免也想起了自己少年時候,有些受感染,笑著說道:“那我去看看。”


  容渟提醒,“先生,從北窗看,那邊的雲彩好看。”


  燕南尋的書童為燕南尋將北窗的窗扇開得更大了些。


  燕南尋立於窗邊,舉眸望去——


  卻看到了於蔭學和裴鬆語書擱在石桌一旁、兩人閑聊的場景。


  那於蔭學臉上帶著濃濃笑意,一看就不像在聊詩書的樣子。


  “站在那兒談天說地,是這天底下的書都看完了嗎?有什麽好聊的?”


  燕南尋一向待自己的弟子很是嚴苛,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這個於蔭學雖說腦子機靈,但是機靈總用不到點子上去,總想去找捷徑。


  但又是個總掛著笑臉,從不犯錯的,沒什麽教訓他的機會。


  “是說裴師兄和於師兄嗎?”容渟適時問道。


  “是說他們,你剛才從那過來,聽到他們聊什麽了嗎?”


  “弟子未曾留意……”


  懷青正納罕容渟怎麽說他沒聽到,就看到,正說著話的容渟輕輕歪了下腦袋,看向了他。


  臉龐上落著從窗外透過來的天光,十分人畜無害的模樣,“懷青,你聽到什麽了嗎?”


  懷青臉色微變。


  他明白了。


  九殿下是借著天氣讓燕南尋推開窗戶,看到裴鬆語與於蔭學閑聊的場景。


  然後又讓他這個做奴才的打小報告。


  而九殿下,自始至終,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


  隻是個愛看天的少年。


  “兩位公子是在聊去寧安伯府赴宴的事。”跟在容渟身邊久了,懷青覺得自己也練出了幾分功夫,“他們書童手裏拿著的,就是請柬。”


  燕南尋掃了一眼,看到了那兩個書童手裏的請柬,和他桌上的一樣。


  他壓不住脾氣,怒氣衝衝地從桌上撈起一物,從窗口扔了出來。


  獅吼與戒尺一齊奔著於蔭學的腦門而去,“還知不知道勤懇治學了!”


  ……


  懷青看著燕南尋桌上的請柬,不免有些同情地看著容渟:“九殿下,書院裏好像就您……未收到請柬。”


  但容渟臉上未見一絲一毫的神色波動。


  難過、落寞,統統沒有。


  長指翻動了幾頁手中的書卷,神情語氣皆是淡淡的,“難道未得請柬,就一定不能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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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謹行:姐夫,需要我給你介紹狗洞嗎


  上章的評論我都看了嗚嗚嗚本來尋思著自己把自己哄好但還是讓你們給我整好了

  看你們的評論前:我寫的是什麽垃圾


  看你們的評論後:我就是墜吊的(bushi)我又行了

  我以後就更新後幾個小時內刷刷評論,然後其他時間就不看評論區了,這樣我就能被小可愛包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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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謝謝小可愛們的鼓勵,原來我哭得很大聲你們就會瘋狂灌我嗎(嗚嗚嗚嗚嗚嗚!)我會繼續努力哭(bushi)會繼續努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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