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備酒菜
第291章備酒菜
初夏的午後,陽光仍有些灼熱。
蕭若水站在晉王府的門口,隔著麵紗,仍覺得那陽光刺目,人一陣陣的有些暈眩,甚而,一種摻雜著草藥味、黴腐味兒的氣息,更逼的她頭昏腦漲。
真是煩人透頂。
她深知這是臉上的傷的緣故。
有些體力不支,她強撐著來到牆角,那牆裏的一株參天大樹,樹杈從那高高的圍牆上橫斜了出來,算是給了蕭若水一處蔭蔽。
靠著牆壁,蕭若水掏出懷裏的小銅鏡,手指輕顫著掀了麵紗。
青紫交錯,紅腫不堪。
再加上那些黑乎乎的膏藥。
她這是要破相了麽?
斑駁的樹影下,蕭若水笑著,卻比哭還要淒慘。
想她一個好好的21世紀姑娘,無端穿越到這鬼地方,無親無故,好生淒涼啊。
以前,原主那親娘,待她還算不錯,可她更恨啊。
若沒有這麽個當過軍妓的娘,她的日子不會那麽淒慘吧?至少,像其他幾個庶女,默默無聞的過一生,也總比遭受白眼欺辱的好。
“為什麽?”望著鏡子裏那慘無人道的臉,她本就赤紅的眼睛又泛起了淚。
自從和端王之後,這幾日,每晚,她都會做噩夢。
她,真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她隻是一個弱女子,老天為何要這樣盤她啊?
非得逼她做一個惡女才罷休?
終於不忍直視,又將麵紗蓋上,隻是,麵紗後的那張臉,陰毒的可怕。
既然,為善不能好過,那便從惡吧。
反正,她不好過,憑什麽要別人好過?
在樹蔭下歇了一會,蕭若水好了些,便在街上買了些點心,再叫了一輛馬車,徑直回府。
回府之後,便提著點心,一徑來到明月閣。
聽名字倒好聽,其實就是一間極偏僻的小院子,蕭若水的姨娘就住在這裏。
當年,蕭震虎帶了這女人回府,主母便將這女人打發到這廢院了,將軍府裏極偏僻的角落,也算眼不見為淨。
不過,明月姨娘住進來之後,倒是知足的很,自己做了一塊木匾掛在木柵欄邊上,取名明月閣。
那雜草叢生的院子,明月帶著一個丫頭一個婆子,就三個人,花了近一個多月的時間,除草、整理亂石、清淤等等,好歹將院子收拾清爽,除了開墾了兩塊菜地之外,其餘的,明月姨娘都見縫插針的撒了花種。
等原主記事的時候,這院子裏,已經一片生機勃勃,菜好,花好,每年的這個時機,她都會在這園子裏撲蝶捉蜂玩。
當然,除了被那些壞心腸的過來欺辱之外,回想曾有過的歲月,蕭若水發現,也是有那麽一些勉強能算美好的存在。
院子的柵欄門,輕輕的掩著,裏頭很靜很靜,蕭若水推開門進去,就見婆子在菜地裏忙活,也沒注意到她。
蕭若水徑直走到主屋這邊,撩了門簾,進到內室,就見一素淨的中年婦人,盤腿坐在榻上,低著頭,專心的坐著繡活。
“咳。”蕭若水站在門口,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
五年前,她搭上了晉王之後,在這府裏的日子就好了,便搬離了這小院子。
曾經,她也想帶這女人走的。
可是這女人不願意,說是怕連累了她,若是沒了她這娘,她一定會活的輕鬆自在些。
後來,她總是各種原因,一直也沒瞧過她,倒是聽說過,這女人私下裏偷偷瞧過她幾次。
“咳。”又咳了一聲,重了一點。
榻上女子,驚的抬頭,一見蒙著麵紗的女子站在門口,愣住了。
這個年代,女人過了三十,那都快當祖母的年紀了。
但是,明月姨娘雖然穿著素淨,打扮的像個農家婆子似的,眉眼之間卻別有一種嬌美的風情,很古風。
“是我。”蕭若水輕嗤一笑,徑直走進來,將點心放到小幾上,“今兒路過祥瑞軒,給你帶了些點心。”
“水兒,真的是你?”明月姨娘顯然受寵若驚,蹭蹭的從踏上滑下來,來不及穿鞋子,就上前將她抱住,隨後,又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
“你怎麽了?為何頭上蒙著這個?”
蕭若水忙用手擋住,怕她扯下來。
“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磕破了頭。”
“啊?”明月唬了一跳,眼圈紅了起來,“要緊嗎?讓姨娘瞧瞧。”
姨娘姨娘,這女人就是這樣膽子小,這都沒外人,都不敢讓她稱呼一聲娘,點心的愚昧古人。
蕭若水在哀其不幸的同時,難免怒其不爭。
憑著她的姿色,憑著蕭震虎對她的寵愛,明明她可以在這府裏混的風生水起,到最後,卻偏要住這,每日粗茶淡飯,連累的女兒也要受欺負。
感覺到她的氣息不對,明月不敢說話了,隻囁喏的看著她。
最煩這種眼神,蕭若水別開眼去,四下打量了這屋子,還真是跟當年一樣呢,隻是,更舊了些。
就這榻上的小幾,連她都不記得多少年了,漆都掉了。
“水兒。”明月巴巴的看著女兒,既歡喜又心酸,更心疼。
“你來看我,有人看到嗎?”
“沒有。”蕭若水聲音淡淡。
明月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蕭若水在遲疑著著,就憑她這性子,事情能辦成嗎?
頓了頓,明月又道,“你能來,姨娘很高興。即便是明兒就死了,姨娘也能瞑目了。”
“好好的,說什麽死?”蕭若水心底也是不好受的,就道,“娘,你放心,等女兒日後好了,定接你出這個牢籠,讓你過好生活。”
“不不不。”明月被她的這話再次驚住。
小時候,女兒很乖很膽小,七八歲上高燒了一次,之後,這膽子就越來越大,根本不將世俗之禮放在眼裏。
以前就勸她離開將軍府另覓良人,後來,讓她爭取自己的權益。
說什麽女人不能依附男人而活,所有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女人必須考自己。
明月都聽怕了,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話啊,女子就得依附男人,女子若跟男人一樣,那還成個什麽世道?
再說,將軍於她大恩,她就是死也難報,夫人雖然不喜她,但也沒攆她走。
這一切的恩情,她謹記在心。
在得到這麽一片小天地之後,她就更知足了。
隻可惜了,女兒心大。
她這個當母親的什麽也幫不了,隻能放她飛。
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一點點的變化,明月都看在了眼裏。
以前,她的水兒自信內斂,渾身洋溢著蓬勃的氣息,此刻,依然自信,卻給人一種陰鬱之氣。
是跟她臉上的傷有關嗎?
明月再傻,也不信,摔了一跤,就摔到要麵紗遮臉的地步。
何況,距離的近,她能聞到藥味,還有一種古怪難聞的氣味。
“是有人為難你了麽?”
“不是。”蕭若水沉聲否認。
那就是是了,明月知道,女兒一向要強,她越是不肯承認的,便是真的了。
當即,明月落了淚,哭道,“對不起,都是娘連累了你。”
“行了,跟你沒關係。”蕭若水有些厭煩。
明月忙止了淚,她知道女兒不愛看她哭。
“那,你的臉?”
“不礙事,抹了藥了。”蕭若水耐著性子,解釋了一會,才將藥瓶拿了出來。
明月不解,“這是什麽?”
“藥。”蕭若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聽好了,幾天前的一個晚上,皇宮裏來了刺客,皇上遇刺,晉王受傷。”
“啊?”明月驚惶不已,她一個弱質女流,平日是接觸不到這些的。
蕭若水繼續道,“晉王殿下傷的很重,我想幫他,但是,如今他對我。”
說著,她突然一哽,有些說不下去的樣子。
明月自是明白的,她雖然蝸居在此,但是,晉王大婚,那些日子鬧的沸沸揚揚,她自然也是聽了些。
為此,她還為女兒哭了好幾晚,她太知道,女兒有多愛慕晉王。
可惜,命薄了些。
蕭若水深吸了一口氣,歎道,“這藥,若是我送去,他必然不收。”
“那,你是想讓姨娘?”明月怯怯的問,因為她自知自己見不得人的身份,若她出麵,豈不是更讓女兒臉上蒙羞麽?
蕭若水輕輕一笑,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道,“是啊。我想讓姨娘將這個交給爹,讓爹送給晉王殿下。”
“將軍?”明月一下子有些恍神,說實在的,她也不大記得,將軍有多少日子沒來這裏了。
蕭若水點頭,“正是。爹貴為大將軍,他若說淘換的秘藥,送給晉王殿下,晉王殿下自不好不收。”
“可是,將軍那兒”
“娘,就幫我這一次好不好?雖然,我做不得晉王妃,不能陪伴在他左右。但是,我仍舊希望他好。他能好好的活著,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期盼。娘。”
蕭若水低下頭,麵紗下,眼淚珠子也落了下來。
明月瞧著,心疼的將她抱在懷裏,“水兒,我的傻孩子。”
女兒向來聰慧,通透,怎麽在這事上如此糊塗?
當年,總是說她看不透,找罪受。
可是,沒人比明月更清楚,她那不是找罪受,沒有經曆過地獄的人,是不明白她如今的生活,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天堂啊。
就連當年在軍營裏,每日裏要服侍那麽多的男人,她真的想死啊,可她更怕死。
後來,遇到了蕭震虎,她從別人那聽來了秘法,騙了他。
甚至,以身孕來轄製他。
那時,蕭震虎雖然早已娶妻,但常年在軍營,血氣方剛,怎經得住她狐媚子手段?
終於,將她脫離妓籍,帶她離開了地獄啊。
蕭若水曾經嘲笑她那可笑的愛情。
隻有明月自己清楚,什麽所謂的愛情,或許,當初蕭震虎對她是欲,她對蕭震虎更多的是利用。
來到將軍府,有了這片庇護的小院,那真如天堂一般,雖然,府裏總有些人會不時過來羞辱、欺淩,但這些跟在軍妓營裏的,真不算什麽。
她怎麽能離開?
離開了這兒,她一個弱女子,能落什麽好?何況還有女兒。
在這裏,哪怕她身份不好,可女兒到底還能頂著將軍庶女的身份啊。
別人即便心裏瞧不上,可是,誰敢真的將她怎樣?
隻要她肯爭氣,一身順遂不難,隻可惜,這丫頭心比天高,瞧上的竟是當今皇室,還是最受寵的晉王殿下,哎!
聽著明月哭訴不停,蕭若水雖然不耐煩,但是,心裏卻也有些暖暖的。
這世上,真正無條件對她好的,怕也就這個傻女人了吧。
“娘,我知道我傻,可是,這是我如今唯一能為他做的。你就幫我這一次吧。”
“嗯。”明月又哭了一番,最終答應了。
蕭若水心頭一喜,忙道,“此事宜早不宜遲,我知道,朝中這幾日無事,爹這會子該在府裏。”
“哦。”明月突然有些慌,她已經太久沒有主動過了。
以前是逼不得已,需要這男人的庇佑。
但後來,她發現,隻要將軍來她這一次,大房那邊就會變本加厲的欺淩她。
後來,她有意的回避了。
女兒能自立之後,闔府對她的態度變了不少,她就更不需要討好將軍了。
但是,今晚為了女兒,她不得不再委屈自己了。
聽見明月答應了,蕭若水鬆了口氣,才道,“女兒先謝謝娘了。對了,這點心娘趕緊吃,別舍不得一直放,放壞了更可惜。另外,女兒現在手裏有銀子,娘別擔心。”
說著,還掏出了錢袋,直接放在小幾上。
“這裏頭大概有五十兩,娘先使著,回頭用完了,女兒再送來。”
“不,不,水兒,娘在這裏什麽都有,不用銀子使,你快自己留著。”明月趕忙的拿著錢袋往蕭若水手裏塞。
她已經很沒用,不能給女兒更好的,又怎麽能繼續拖累女兒,花她的?
女兒身為庶女,將來出嫁的嫁妝,還不知從哪兒出呢,她自然希望她的銀子能自己攢起來。
蕭若水直接扔榻上,“叫你拿著就拿著,這麽大年紀了,眼睛又不好,這些繡活叫丫頭去做。女兒有銀子,不會讓你餓著。”
說完,也不管明月拿著銀子要還,徑直跑了。
明月追到了院子裏,到底沒敢攆出去,怕人瞧見。
隻是,盯著女兒遠去的背影,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水兒,懂事了,知道照顧娘了。
菜地裏幹活的婆子見了,忙跑過來,“姨娘,剛才那是七小姐?”
“嗯。”明月哭著點頭,道,“王媽,去備些酒菜,一會讓貞兒去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