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故地
散會後,雨秋平本想直接回到自己府邸,不過池田恒興卻又再次熱情相邀。
“上次去京都打獵,藤吉郎沒來,這次大家一起去唄。”池田恒興剛一出了本能寺的門就把雨秋平、佐脅良之和羽柴秀吉給了拉過來,“彌補一下遺憾。”
“什麽彌補遺憾,上次藤吉郎沒來的時候,你可是幸災樂禍得不得了啊。”佐脅良之推開了池田恒興的手,毫不給他留麵子地拆穿道。
“嗯?”羽柴秀吉聞言有些不滿,瞪了眼池田恒興,“恒興,你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就看看你笑話不行嗎?”本來嘻嘻哈哈地準備道歉的池田恒興一看羽柴秀吉是這幅態度,立刻換了個語調,吃軟不吃硬地懟了回去。
“好了好了,你倆別吵了,搞什麽嘛。”雨秋平趕忙笑著插入兩人中間,本來不想去打獵的他此刻為了圓場也隻得應諾道,“走嘛走嘛,一起打獵去!藤吉郎你又不是不了解恒興,他不是當真的,沒事。”
“算了,看在紅葉的麵子上,不和你一般計較。”羽柴秀吉沒好氣地哼了兩聲,池田恒興也沒搭理他。雨秋平抱怨似地看了眼把這事給捅出來的佐脅良之,後者卻是一副“這可不能怪我吧”的表情攤了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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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當天下午,一行人還是在京都東北的森林外匯合了。有了上次打獵的經驗,一行人熟門熟路地繞到了幾處獵物比較多的地方,很可就收獲頗豐。夕陽西下,大家也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找了個地方野炊。
“怎麽,又要我來烤?”雨秋平看到池田恒興、佐脅良之美滋滋地就在墊子上做好了,笑眯眯地看著雨秋平,頓時意識到他們在想什麽。
“這不是要請我們大廚給我們露一手嗎?”池田恒興千年難得一見地居然誇起別人而不是自己,一看就是真的很想吃燒烤。
“好吧好吧,你們幾個真的是。”雨秋平邊搖頭邊笑道,同時對森蘭丸他們招了招手,“幾個人過來搭架子生火,把帶來的竹簽拿來,再來幾個人去河邊把獵物切一切洗一洗。”
就在雨秋平招呼手下的時候,不遠處的河邊忽然傳來了犬吠聲。雨秋平一開始還沒怎麽在意,可是那犬吠聲卻原來越近。他轉過頭去定睛一看,發現不遠處有一隻狗正張望著自己的方向——那樣子好像是葡萄牙水犬。
“上次的那隻嗎?”森蘭丸也認出了許久之前在京都東北碰到的那條狗,“真巧啊殿下!又遇到它了。”
“是呢,上次還多謝那位傳教士給了不少茶水。”雨秋平邊說邊朝池田恒興他們努了努嘴,“你們上次喝的茶,就是那條狗的主人給的。”
“哦,就是你說你沒射的那個歐羅巴人的狗?”池田恒興想起了一年前的事情,隨後朝那條狗拍了拍手道,“它在那裏叫什麽?這是饞了嗎?想分點肉吃。”
“待會烤完給他點,反正打得多。”雨秋平看了眼足足有一小堆的獵物,隨後便起身準備去收拾。然而那隻小狗卻忽然朝雨秋平衝了過來,嚇了雨秋平一跳——這年代可沒有什麽狂犬病疫苗,被狗咬了可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站在雨秋平身側的朝比奈泰平和森長可都是抽出刀來指向了那條衝來的狗,雪亮的刀劍嚇得那條葡萄牙水犬不敢再往前一步。不過它停留在原地,仍然叫個不停。叫了幾聲後回頭走了幾小步,又扭過頭來朝著雨秋平叫了幾聲。
“他這是讓我們跟他走的意思嗎?”朝比奈泰平有些好奇地把刀收回了刀鞘,將目光投向雨秋平,“我們跟過去看看?”
“額…”雨秋平聞言有些猶豫,看了眼手邊的工具,“不是還要燒烤呢嗎?”
“沒事,先去看看玩玩唄,這狗這麽有意思。”佐脅良之在一旁高聲起哄道,“你把你的侍衛留下來弄燒烤,咱們幾個跟過去瞅瞅。”
“走啊。”池田恒興聞言也來了精神,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了身。佐脅良之朝他伸出了手,池田恒興順勢一拉,把佐脅良之也拉了起來。
“我可不去。”發現大家把目光投向自己後,羽柴秀吉雙手抱胸地搖了搖頭,“一群武士跟著一條南蠻野狗亂走,成何體統。”
“那你就在這看家唄。”池田恒興哼了一聲,隨後便推著雨秋平和佐脅良之快步向前道,“走走走,藤吉郎不去,咱們去!”
在發現有人向自己走來後,那隻葡萄牙水犬立刻向前跑了一小段。不過雨秋平他們走得慢,沒跟上那水犬。水犬看到後又停了下來,回頭朝雨秋平叫了幾聲。
“這小家夥,還嫌咱們動作慢呢。”雨秋平看出了水犬的意思,大笑著跑了起來道,“跟上去跟上去,可別被一隻小狗給看扁了啊!”
“打了半天獵你還不累?”佐脅良之無奈地跟上了雨秋平,喘著氣道,“還有力氣亂跑?”
“他總共開了幾弓,三弓還是四弓?能累嗎?”一旁的池田恒興在背後挖苦道,“當然還有力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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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和他們帶來的幾個侍衛一路追著小狗跑過了河,沿著一條蜿蜒小路來到了木屋前。雨秋平認出了那棟小木屋,正是那個葡萄牙傳教士弗洛伊斯住的小屋。
“怎麽?這麽熱情地請我們來,還想再給我們點茶水?”雨秋平笑著對前麵的水犬喊著它不可能聽懂的人類語言,而後者則一刻不停地跑進了院子。進了院子雨秋平才發現,小木屋的門居然半開著,裏麵有一些詭異的臭味。
“等下。”身後的池田恒興一把拉住了雨秋平,同時示意侍衛們集體拔刀出鞘,壓低聲音道,“屍臭味,小心啊。”
“屍臭味嗎?”雨秋平聞了聞,房間裏傳來的確實是這個味道。而此時,那條水犬已經焦急地竄入了室內,汪汪大叫起來。
“進去看看。”池田恒興向手下的侍衛做了個手勢,那個人立刻大踏步地向前,隨後狠狠一腳踹倒了半開著的房門。十幾個侍衛立刻魚貫而入卡住了整個屋子,不過並沒有傳來打鬥的聲音。
池田恒興、佐脅良之和雨秋平隨後走入室內,可以看到屋子的牆壁邊上倒著一具已經死了幾天的屍體,地板上的血跡都幹涸了。那隻水犬此刻正伏在主人的身邊,不斷地哀鳴著,同時不斷看向雨秋平等人,希望他們能夠救活自己已經沒救了的主人。
“這人是誰?就是你說的那個在寫曆史的傳教士嗎?”池田恒興指了指那個倒在地上的歐羅巴人,同時看向雨秋平道。
“是,他就是弗洛伊斯先生。”雨秋平咽了口唾沫,上前了兩步,確認了弗洛伊斯的身份,隨後歎了口氣道,“在房間裏搜一下吧,弗洛伊斯先生應該有在寫一本日本曆史,我幫他收集整理一下出版吧,也算是回報他茶水之恩。”
得到命令的侍衛們立刻在雜亂無章的屋內翻找起來,可是半晌後卻一無所獲,連雨秋平都蒙了。
“之前分明看到他在寫的啊…”雨秋平一頭霧水地皺著眉頭,自己也不死心地繼續翻找著。
“真奇怪,荒郊野嶺的,這南蠻人看起來也沒什麽錢。”池田恒興環顧了一圈有些寒酸的屋子,嘟囔著道,“怎麽會被盜匪盯上了呢?圖他什麽呢?”
而佐脅良之則走到弗洛伊斯身邊跪下,用手拿起了他脖頸上掛著的鍍金十字架,朝著池田恒興晃了晃道,“唯一有錢的就是這玩意了吧?估計能賣個幾貫錢?結果這劫匪殺了人了,這玩意卻沒拿走?”
“莫非是仇殺,不是劫財?”池田恒興自己提出了一個可能,但隨後又搖了搖頭道,“聽紅葉說,這傳教士就窩在深山老林裏寫他的日本史,能有什麽仇人?犯得著一定要殺他呢?”
“那不是仇殺就隻能是劫財了啊,又不可能劫色。”佐脅良之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可是劫財他也什麽都沒劫走啊?”
“劫走了。”雨秋平忽然開口,喃喃自語地道。
“劫走了什麽?”佐脅良之不解地問道。
“他的日本史。”
一部沒有出現我的名字的日本史。
雨秋平靠著牆,深深地扶額,隻覺得眼前的亂局讓他有些招架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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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雨秋平試圖理清思路和這一係列案件之間存在的聯係時,忽然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處於這樣詭異的環境裏,屋內的眾人本能地感到緊張。不過池田恒興留在屋外放哨的人似乎沒有慌亂,反而是不慌不忙地走到門口道:“三位殿下,是羽柴殿下的侍衛們。”
雨秋平等人走出門後,立刻就看到了加藤清正、福島正則、加藤嘉明等羽柴秀吉的侍衛們策馬趕來,他們在看到雨秋平等人後立刻焦急的快馬加鞭地衝了過來,連下馬行禮都顧不上,匆忙對著三人喊道:
“三位殿下!京都有令,所有人立刻率領侍衛返回二條城!我家殿下已經火速返回,讓在下來通知三位!”
“發生了什麽嗎?”雨秋平看了眼已經逐漸黑下去的天色,忽然有了一種不安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