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裝神

  雨秋平比任何人都明白宗教戰爭的可怕,他在歷史書上見過太多狂熱的宗教信徒了。這些被信仰武裝的戰士,哪怕手無寸鐵,也經常能讓那些武裝到牙齒的精兵良將苦不堪言。更別說石山御坊是這樣的堅城,而裡面又有那麼多的鐵炮了。

  兩次攻城戰就傷亡了7000人,而本願寺一方估計也倒下了一倍多的人。數量如此之大的傷亡,是雨秋平打了這麼多年仗都很少遇到的。他有些難以忍受了,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下達一次「攻城」的命令了。

  到底該怎麼辦呢?石山御坊的堅城,凈土真宗的信仰,這兩個東西合二為一,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想要打下石山御坊,就要解決這兩個難題。

  雨秋平雙手枕在腦後,躺在了山崗上,望著滿天的蒼穹,記憶也飄得很遠。他胡亂地想著這幾天的經歷,漫無目的。

  森長可這孩子怎麼這麼皮?他是因為父親的死,心裡一直過不去嗎?

  炮擊的時候如果調整一下射擊角度,有可能有更好的效果嗎?

  城內到底是為什麼想到要堵城門的?

  之前釋放俘虜時混進去的鴉的忍者,這幾天因為石山御坊戒嚴也很難傳出消息了,不知道怎麼樣了?

  當時那天挖戰壕時,我放在戰壕里的火藥為啥炸不開那麼短短不到半米的坑道呢?

  對啊,見鬼了,怎麼會炸不開呢?難道爆破必須要用黃色火藥嗎?沒道理吧?兩種火藥的爆炸原理差不多吧。

  黑火藥爆炸的原理是什麼?火藥燃燒放出大量高溫氣體,由於壓力過大引發爆炸?雨秋平隱隱約約記得,他當年在化學課上好像學過這個方程式。

  2KNO3+S+3C====K2S+N2↑+3CO2↑

  是這個嗎?數字對嗎?雨秋平也記不清了,具體的配平他都已經全還給老師了。但是他還記得,老師當時上課說,1克的黑火藥燃燒時就可以產生70到80升的氣體,體積膨脹近萬倍。在狹小的空間內,氣體因為燃燒受熱而進一步膨脹,最終會引發爆炸——這也就是鐵炮和火炮的驅動原理。靠著燃燒產生氣體,氣體在膛內膨脹帶來的爆炸把彈丸推出。

  等等。

  雨秋平一下子坐起了身。

  狹小空間。

  鐵炮和火炮能靠火藥發射,是因為槍膛和炮膛提供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讓氣體膨脹爆炸。在開火前,還要把火藥壓壓結實,這樣能效果更好——也是因為這壓縮了空間嗎?

  所以我的黑火藥爆破戰壕失敗,是因為我把它們堆在了開闊空間里,周圍都是空曠的。黑火藥燃燒的氣體全部散發出去了,因此沒能形成大爆炸,也沒法炸開坑道。

  如果我當時給火藥一個密閉空間…比如我打一個洞,把火藥塞進去,然後再把洞的這邊用磚全部堵上,就像石山御坊堵門那樣砌磚牆——不就營造了一個密閉空間了嗎?是不是那樣的爆破就可以炸開坑道了呢?

  等等。

  雨秋平霍然起身站了起來。

  炸開的僅僅是坑道嗎?

  ·

  當晚,雨秋平連夜喊醒了工兵隊長大鹽中三郎,讓他立刻去搜尋雨秋平需要的材料。同時,他還和竹中重治與福澤諭楠商量了一番,說服了兩人來嘗試雨秋平的瘋狂計劃。

  第二天清晨,石山御坊南城外,紅葉軍的陣地上,一個大型的土木工程正在建設。森長可大清早帶著侍衛巡視戰場,恰好看到了紅葉軍陣地上如火如荼開展著的工程,好奇地上前問道。

  「這是要幹什麼?」森長可拉來一個工兵,指著那處工地問道。

  「殿下要修個祭壇。」工兵看到是高級武士,老實地稟告道。

  「祭壇?」森長可大笑道,「怎麼,這雨秋紅葉黔驢技窮,想祈求天雷砸塌石山御坊的城牆嗎?」

  「回大人的話,正是。」工兵再次鞠躬,老實地回答道。

  「啊?」森長可聞言一愣,「什麼。」

  「額…」工兵也有些尷尬,但還是把雨秋平的話複述了一遍,「殿下想要祈求天雷砸塌石山御坊的城牆。」

  森長可盯著那個工兵看了幾眼,見後者沒有改口的意思,勃然大怒地抽了他一嘴巴,直接把工兵給抽翻在地。

  「你耍我呢?」森長可直接從刀鞘里把刀抽了出來,怒目圓瞪地對著那個工兵吼道,「耍我好玩嗎?」

  「沒有啊大人,大人!」那個工兵見狀嚇得腿軟,磕頭如搗蒜般地請罪,「殿下真的是這麼說的!」

  「找死。」森長可冷笑了一聲,抬手就準備一刀砍了這個工兵。就在這時,一聲呵斥在耳邊傳來。

  「住手。」不知何時騎馬抵達的雨秋平不容置疑地呵斥道,「不管什麼理由,都不準隨意殺人,更何況那是我的部下!」那個工兵一看到雨秋平來了,忙不迭地起身躲到了雨秋平身後。

  「那廝說你在修祭壇,要祈求天雷砸塌石山御坊的城牆。」森長可用刀指了指雨秋平身後的那個工兵。

  「對,就是我說的。」雨秋平微笑著點了點頭。

  ·

  不久后,森長可跟著雨秋平策馬來到了祭壇的後方。在巨大的祭壇工地內,暗藏了一個正在開挖的洞穴,已經挖進去不小一段了。

  「你要土龍攻?用修祭壇當掩護?」森長可算是明白了雨秋平的意思。

  「對。」雨秋平指了指那個洞穴。

  「那你不能想個好點的借口來打掩護嗎,修個本陣也比修祭壇要好啊,對面會信嗎?」森長可又好氣又好笑地指了指石山御坊的方向,「你當對面是傻子嗎?」

  「那些可都是信了凈土真宗的信徒啊,他們怎麼會不信祭壇?」雨秋平胸有成竹地搖了搖頭。

  「那些二貨信徒自然會信,可是那些禿驢的高層又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土龍攻。」森長可毫不留情地批評道。

  「我不用那些高層信,只要那些信徒相信我在修祭壇就可以了。」雨秋平自信的微笑依舊不改。

  「你是真的沒轍了嗎,想到用土龍攻?還這麼大張旗鼓?」森長可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對面一眼就看出你是在土龍攻。他們只要慢慢悠悠地挖個水渠,等到十天後你挖到城下了,給你灌個水,你就白忙活了。」

  「不用十天,我後天早上就能搞定。」雨秋平對著森長可挑了挑眉毛,隨後朝著自己的坑道努了努嘴。森長可定睛一看,才發現雨秋平挖的那個坑道非常狹窄,挖起來自然要快很多。

  「你這坑道太窄了。」森長可搖了搖頭,用挖苦的語氣譏諷道,「無論是派兵進城的土龍攻,還是運木材進去把城基燒塌的土龍攻,都太窄了。人也進不去,木材也不好運,通風也不行。你這就算兩天挖過去了,又有什麼用?不就相當於多了一條蚯蚓嗎?」

  「有沒有用你後天看看就知道了。」雨秋平臉上那始終不改的自信讓森長可有些不解。注意到後者的神態后,雨秋平又給了森長可一個聽不懂的解釋: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與此同時,石山御坊城頭。

  「修祭壇?」下間賴廉對雨秋平的行動嗤之以鼻,「誰會在這裡修祭壇?這擺明就是要土龍攻啊。安排下去,在四之丸南門內側開挖一道水渠。」

  「是,在下這就去找人。」下間賴廉身邊的僧人低聲應道。

  「不,不用急。」下間賴廉招了招手,把那個僧人喊了回來,「從那個距離開始挖,至少要10天。等他們開始往裡面運木樁了再挖都來得及。要是他們挖到一半不挖了,我們這水渠就白搞了。先看看,保險起見,我們五天後再開工。」

  ·

  一天後,也就是天正七年(1579)11月29日傍晚,雨秋平親自下到了坑道內,檢查最後的部署。紅葉軍的工兵三班倒連夜趕工,兩天就把這條細長的坑道挖到了石山御坊南門下方的城基里。

  此刻,工兵們正把雨秋平之前製作的爆破容器送入坑道的終點——那是一個大型木製長方體,面朝上面的一面非常寬,而面朝坑道的這一面則是最小的,這是雨秋平根據壓強與壓力設置的形狀。在這個木箱里,塞滿了攪拌均勻的火藥和其他爆炸物的混合。鼓鼓囊囊,一點空都沒留下。

  雨秋平指揮大家把木箱子推到了最裡面,嵌入了專門為木箱子挖的一個小洞。那個小洞的長寬高都是根據木箱而定的,塞進木箱後幾乎一點縫隙都不剩下,只留下了一丁點空氣。然後,雨秋平開始布置導火索。基本上還是按照上次戰壕爆破的導火索來,用黑火藥和乾草繩做引線,外面裹上棉布,再刷一層油,導火索一路從木箱子所在連到了洞口附近。

  之後,雨秋平開始建設密封層。他讓屬下向石山御坊堵城門的方法學習,砌牆來把洞口密封。他們從木箱子所在的那個小洞開始,一層一層砌牆,每一層只留下導火索那微小的縫隙。每一層的牆都緊挨著,砌得非常結實,一層一層往外砌,幾乎把整個坑道都給砌滿了,一直壘到洞口。紅葉軍的工兵連夜趕工,總算是在拂曉前完成了部署。

  累得夠嗆的雨秋平趕緊去補覺了,畢竟明天一早他還需要動情地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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