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 天籟音樂
陽光城廣播路，位於陽光城中心區，和商務區、商業區比鄰。
廣播路兩邊聚集著陽光城主要的傳媒廣播公司，和全國各大廣播公司在陽光城的分部。
故此才被命名為廣播路。
由於產業聚集效應，影視製作公司的辦公樓和各大音樂公司，也都在這條大路兩邊安家。
影視音樂作品的推廣傳播，都要倚靠電台電視台，雙方是密切的合作關係。
一方提供內容，一方提供渠道。
廣播路兩邊是一棟接一棟的大樓，從路東到路西，越來越高，越來越新。
從建築風格就能看出這條路的發展。
在廣播路接近東路口的地段，有一棟五層大樓。
占地麵積頗為不小，後麵還帶個停車場。
樓宇卻有些年頭的，是三十年前的風格，整體方方正正，窗戶的大小和間距一模一樣。
那個年代建築風格，講究方正對稱，嚴整，刻板。
外表看上去，像是一個白色的大紙盒子。
一樓開了一家高檔咖啡廳，樓頂鐵架的招牌上，用書法字體寫著“天籟音樂”四個紅色的字體。
這是一家音樂公司。
惠蘭心心浮氣躁的坐在頂樓的辦公室，手中胡亂翻著厚厚的一摞財務報表。
通過她無神的目光，可以看出她的心思一點也沒在文件上，微微蹙起眉頭，苦思著什麽東西。
辦公室麵積頗大，分為內外兩間，僅外間就有七十平。
似乎是到了極限的惠蘭心摔下文件，捏著拳頭在上麵狠狠的砸了兩拳。
然後一臉氣苦的抬頭看著對麵，皺皺鼻子，差點哭了出來。
辦公桌正對的牆上，掛著一塊書法匾額，寫著“明心見性”，字體渾厚，筆力驚人。
一側的牆上掛著兩幅相框，一張是爽朗大笑的白發老人，他是公司的創始人，惠老先生，一位生前德高望重的音樂人。
一張是個帶著金絲框眼鏡的嚴肅中年人，他是惠老先生的長子惠明智，
也是惠蘭心的長兄。
他們都是這家音樂公司的前老板。
現在這家有四十二年曆史的音樂公司傳到了她手裏，她卻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幾下，然後直接推開。
能這麽做的無疑是老板的親信。
進來的是一位頭發全白的老人，大概七十歲，走路不快不慢，挺直了身體，神情嚴肅，就像所有的老派人一樣。
惠蘭心放下筆，勉強的笑了笑，道：“嚴叔叔，有什麽事？”
“聯廣魅音的人又來了，我讓他們在樓下等著，你要見一見嗎？”老人也沒有坐下，直接的問道。
惠蘭心苦笑一聲，無奈的攤開手：“見不見有什麽用？”
老人板著臉點點頭，道：“行，那我打發他們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之後，也無奈的道：“銀行又打來電話催款了。”
惠蘭心長長的歎息一聲，無力的靠在椅背上，雙眼出神的看著天花板。
片刻之後卻收拾心情，重新振奮精神站了起來，道：“還是去見見吧，這件事情總要有個了解。我們拖不起。”
老人無言的點點頭，看著惠蘭心，寬慰她道：“沒什麽大不了，比這更難的時候，老惠和我也闖過來了。”
惠蘭心笑了笑，道：“我知道。”
出門之前，她還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的照片，心中默念：希望老爸在天之靈保佑。
上了電梯，下到二樓，惠蘭心走在前麵，展露出一個女強人的風範來，推開了會議室的玻璃門。
會議桌的一邊坐著五個西裝革履的人，頭發抹的一絲不亂。
旁邊還有個身穿皮夾克的年輕人，黑眼圈、臉色發白，顯然沒休息好。
五個衣著整齊的人站了起來，他們客氣的道：“惠老板您好，嚴經理好。”
那個年輕人隻是看了惠蘭心一眼，大大咧咧的坐著沒動。
“請坐吧，”惠蘭心在他們對麵坐下，麵沉似水，一言不發。
嚴經理也拉開椅子坐在惠蘭心旁邊，先輕蔑的瞥了年輕人一眼，然後板著臉嚴肅的看著五個西裝男。
正中間的西裝男笑著開口道：“惠老板，事情總要解決的，再拖下去對我們兩家都不好。
這是我們最新的報價，您可以先看一下，我們聯廣魅音，是很有誠意的。“
惠蘭心低頭看了一眼文件，嗤笑一聲：“三十五萬？曹穆若的合同違約金是三百六十萬，你們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這叫誠意？太欺負人了吧。”
西裝男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笑了笑，道：“惠老板，我們都知道，他不值那個價。”
旁邊的皮夾克年輕人惱怒的看了西裝男一眼，卻也沒敢說什麽，隻有氣惱的把頭扭過去。
李穆若看了皮夾克年輕人一眼，眼神中滿是厭惡，冷冰冰的道：“這個價錢我們是不會接受的，你們請回吧。”
西裝男靠回椅背上，輕描淡寫的道：“那我們隻有走法律途徑了，我們聯廣魅音拖得起，不知道你們天籟拖起拖不起……”
他以居高臨下的神態看著李穆若，慢悠悠的道：“銀行又催貸了吧？”
嚴經理生氣的盯著他們，道：“你們適可而止一點，使這些小手段，未免太下作了。”
西裝男無所謂的一聳肩，笑著道：“生意就是生意。”
他當然知道是聯廣魅音疏通了關係，讓銀行逼天籟盡快還款，也知道天籟的財務狀況很糟糕，有個大窟窿補不上。
聯廣魅音，帶聯字頭，就表明他們是聯廣的下屬關聯企業，是聯廣音樂的子公司之一。
自然有資本，也有自信，對付天籟這樣經營不善的中小音樂公司。
西裝男手肘撐在桌麵上，摘下眼鏡擦了擦，氣勢強硬的道：“我們不在乎這場官司會拖上一年還是兩年，甚至我們也不是很在乎李穆若，他對我們來說，隻是選項之一，就是不買他也沒關係的啊。”
皮夾克男急的跳了起來，驚慌的道：“喂，你們不能這樣，我們說好了的。”
西裝男看也不看他一眼，嗬斥著道：“你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
皮夾克男還想說些什麽，他旁邊一個西裝男扭頭眯著眼睛盯著他。
皮夾克閉著嘴坐下，雙手抱著胸轉向另一邊，一個人生悶氣。
西裝男看不起這家夥，而且毫無顧忌的直接表現在臉上。
人家花錢花資源把你從一名不文捧紅，見人家經營狀況不好就立馬跳槽，人家還沒拖欠過你的正當收入，
這種人誰都看不起他，喂不熟！
但生意就是生意。
西裝男慢慢的道：“但你們拖不起，養著李穆若一年不賺錢嗎？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怎麽樣？”
他在紙上又寫了一個數字，遞給惠蘭心。
惠蘭心皺皺眉頭，拿起筆把數字劃掉，自己又寫了一個。
五十萬。
西裝男沒多猶豫，點頭道：“行，成交。”
正好是聯廣魅音的底線。
他掏出一份合同，在桌上滑給惠蘭心，道：“今天完成合約，下午錢就能到你們公司賬上。”
惠蘭心拿過合同隨便一翻，道：“我找法務看一遍，沒問題下午就簽約。”
西裝男全都站起來，中間那位還伸手和惠蘭心、嚴經理分別握握手，換上一副溫和的笑臉，道：“我個人是非常尊敬惠老先生和惠明智先生的，對他的遭遇深表同情。”
伸手不打笑臉人，惠蘭心勉為其難的客氣一笑。
西裝男道：“惠老板可以再考慮下我們整體收購的提議，天籟這個名字，不應該被埋沒了。”
惠蘭心心情一下子就糟透了，冷然道：“天籟永遠不會賣。”
“一千萬，還可以繼續商量。”西裝男豎起一根手指比劃下。
惠蘭心沒搭理他們，轉身就走，留下一句：“嚴經理送客。”
心中暗自生氣，這幫人也太小看她了，光天籟這棟大樓和地皮，就不隻一千萬。
但是旋即又想到了公司的負債，心情更加灰暗。
陽光城真正發展的曆史，有五十多年。
在本世紀三十年代，伴隨著電影、電視和旅遊產業的興起而高速崛起。
惠老先生是最早來陽光城創業的音樂人之一。
不然也不會搶到“天籟音樂”的公司名，在廣播路占據一塊寬廣的地皮。
天籟最初建立的時候，廣播路還隻有幾家廣播電台，其餘是大片的荒地，地價很低。
四十多年後，這裏是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這是他留給後代的最大一筆財富。
惠蘭心回到辦公室生悶氣，嚴經理也跟了過來。
她擺擺手，無力的道：“對方把錢打過來，先把銀行那筆錢還了，以後再也不跟他們合作。”
嚴經理也很生氣，說了句：“我知道。”
都是十年以上的老關係，銀行的人居然落井下石，太下作了。
光憑天籟公司這棟大樓和地產，貸款五六百不成問題。
隻是惠蘭心和他，都不願意把公司押上去豪賭，那是惠老先生畢生的心血。
前兩個月公司製作的一張專輯失敗，投入很多錢打榜，市場卻反應平平，公司為此虧損了幾十萬。
再加上人才流失，現金流枯竭，還背著一個巨大的大窟窿。
天籟音樂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
沒想到那些大公司當即就撲了上來，狠狠咬了他們一口，搶走了天籟公司眼下最紅的歌手。
甚至那張新專輯的失敗，就有大公司暗中打壓的原因，
那幾家大音樂公司和電視台同屬一個集團，隻要壓著不給她宣傳渠道，她就無計可施。
惠蘭心提起精神，笑了笑道：“辛苦你了嚴叔叔。”
嚴經理擺擺手：“不算什麽，就是難為蘭心你了。”
嚴經理離開後，惠蘭心吸了口氣後，重新收拾心情，研究起手中的財務報表，看看還能從哪裏摳出錢來。
辦公室的大門忽然敞開，思思騎著電動小摩托車，嘴裏歡快的唱著：“嘟嘟嘟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