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他是你的仇人
在一片無聲中，邁巴赫緩緩停在別墅前。
葉璃麵無表情地看著幾個小時前才剛剛來過的地方，現在，她竟然又回來了。
白庭宇率先下車，伸出手。
她無視了那隻手，自己往下走，卻因為久坐和心緒不寧腳下一個趔趄，下意識閉眼卻撞入溫暖的懷抱。
“卡嚓。”
葉璃回神，猛地推開他，頓了頓，突然問道：“剛剛是什麽聲音？”
白庭宇麵露疑惑，“你是指？”
“……沒什麽。”
是她草木皆兵太敏感了吧，現在也無心管別的事，滿腦子都是——
“你究竟是誰？為什麽對那些陳年舊事那麽清楚！”
白庭宇笑了笑，溫潤的臉上突然劃過無聲的閃雷，照得他臉色慘白，黑夜裏就像是惑人的惡鬼。
“轟隆隆——！”
緊接著是真正的累電，貫穿雲層，滾滾而來，聲勢浩大地竟有幾分淒厲。
天降暴雨，浩蕩而下。
他不閃不躲，任由雨滴打在臉上，在一片嘈雜的轟鳴聲中，飄忽而流暢地念出一串名單：“在檔案裏有一份犧牲名單，你沒有看到吧？因為我收起來了，裏麵有陳白中校，張子琛上校，張元上校，路遣少尉……”
飄忽卻又字字清晰，似刻在了骨子裏。
葉璃可以想象二十來號烈士陳列在薄薄的紙上的模樣，即便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她也由衷產生了敬畏之情，直到最後：
“白源少尉。”
白？
她倏地抬頭。
白庭宇莞爾一笑，掩去沉痛：“沒錯，那就是我的父親。”
葉璃眼眸複雜，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意料之中，更是情理之中。除去那些犧牲的人，又有誰能如此憎恨當初的事情？她忽然想，那些人都犧牲了，隻有她父母活了下去，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嗎？可這活著卻是生不如死的煎熬與折磨！連帶著當初還不存在的她！
如此不公。
雨水浸濕兩人，模糊了她的視線，朦朧中隻看到那個身影用冰冷的聲音繼續說：“那晚，剛好我的母親去尋找父親，撞見了犧牲的那一幕，僥幸逃生後找上了江國臣，假意安撫後卻被調去了最危險的地方，最後死在那裏！”
死在……他麵前。
那個時候才五歲的他，清晰地記得母親倒在血泊裏望著他，連眼睛都沒有閉上，永遠睡去。
這一記，就是二十五年！
葉璃瞪大眼睛，下意識道：“不，不可能，爺爺不會做那樣的事……”
“他是沒做！但卻是江延為了保住他兒子而做的，他已經死了，現在是誰做的有什麽區別嗎？！他們都是虛偽至極的人！”白庭宇冷笑著，“我父親因江國臣而死，我母親因江延而死，歸根結底全是因為江國臣！從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已經毀了！隻為複仇！我要他們也體會那被絕望縈繞的滋味！”
突然，他又溫柔下來：“璃璃，想想你的母親啊，活得有多悲劇？當初愛得那麽刻骨銘心，又怎麽可能那麽快就移情別戀？蠱惑自己愛上不該愛的人，最後被欺騙，被掠奪，直到死才醒悟！連遺產都被無情霸占。而你的父親雖然現在過得不錯，但你知道那幾十年他常在深夜被思念與痛苦焚咬嗎？你自己麵臨的痛苦更不用我來說了吧？原本以為隻是天災，卻不想全部都是人禍吧？”
“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怨，不恨嗎？”
白庭宇的話充滿蠱惑，像是要拉著人一起下地獄一般。葉璃痛苦地嗚咽，之前好不容易被壓抑下去的情緒再度暴起。
“你應該為你父母複仇的，為自己複仇的。”
“不，叔叔都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
“那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那個老東西還做過什麽事！”
葉璃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母親絕望的日記，叔叔二十多年的的耿耿於懷和爺爺的欺騙種種回蕩在腦海裏。如果這是個噩夢，那就讓她醒過來吧！
最後，雨幕中，她隻能目露哀求地問：“亦忱……他知道嗎？”
白庭宇意味深長又狡猾地反問：“以他和江國臣的關係，你覺得他會不知道嗎。”
說不清是雨滴還是淚水的東西從葉璃臉龐滑落。
白庭宇輕輕攬著她，“淋久了會感冒的。進去吧。”在她又要拒絕時，補充說，“我不會碰你，相反，期間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來問我。”
然後，她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男人簇擁著進去了。
白庭宇體貼地將她頭發吹幹，也沒有做出任何過線行為，像個守禮的紳士。
期間，葉璃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基本上是沒什麽意義的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傭人進來說：“先生，不好了！有人闖進來，我們攔不住！”
白庭宇頭也不抬，“不用管他。通知別墅的傭人們今天提前下班離開。”
葉璃麻木的臉微動，“爺爺？”
“不要心軟，記住，他是你的仇人。”
“……仇人？”
“他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又怎麽會是幾年的討好能夠彌補的？”
“砰！”
門被暴力踢開。
老爺子看見安然無恙的葉璃時心裏猛地鬆了口氣，隨機目光上移至白庭宇，然後轉頭對張媽說：“你帶著他們在外麵等著，沒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老爺子！”
張媽焦急道：“您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沒事，下去！”
最後，張媽有些警惕地望了望裏麵，這才退下。雖然不知道夫人和老爺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她作為江家的人一定會站在老爺子這邊的！
房間很快隻剩下三人。
白庭宇目露挑釁，“我還當是誰來了？原來是江老爺子啊。”
老爺子目光複雜地看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隻對葉璃輕輕道：“小璃，當年的事情是我錯了，你可以怪我但不要破壞你和亦忱之間的感情……”
“是！你知道錯了，但你從不後悔！”
葉璃突然暴起，嘶吼著質問：“你隻在意你在意的人，不管死多少人你都不會在意是吧？你是最尊貴的，其他人都是賤命一條！活了死了痛苦了都與你無關是嗎！你知道我當初不知廉恥地將自己送上江亦忱的床上是為什麽嗎？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嗎！我甚至像個妓女一樣出賣了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隻有最狠烈的聲嘶力竭才可以讓她好受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