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永遠比不上
克蘭斯在高樓的露台找到母親，盡管家裏忙成一鍋粥，也帶不走她絲毫的優雅，一如她印象中的從容不迫。
“母親。”
她走上前來，“您找我？”
雅爾身著香檳色的禮服，輕晃著手中的高腳杯，暗紅的液體微微蕩起，她的目光越過前麵的堡壘，直直看向大門——
“我的女兒，還記得這座古老的城堡存在多少年了嗎？”
克蘭斯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敬道：“兩百六十七年了，母親。”
“都那麽久了啊……”
雅爾喃喃道，自始至終都未曾給過她一絲餘光。
“母親，你剛剛為什麽……”克蘭斯輕咬著牙，“讓管家那麽說……”
一直以為，她都嚴格按照母親的意願去做到最好……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雅爾語氣淡然，但克蘭斯明顯感覺到一股迫人的壓力。
“曆史上，這座城堡建立了十年，建成後，賜予了特爾克家族，”她目光悠遠，似乎看到的不再是風景，“整整兩百五十七年的榮光，我的女兒，你是想讓這份榮耀因你蒙羞嗎？”
明明她的語調很平淡，甚至波瀾不驚，但話中的分量卻讓克蘭斯瞬間蒼白了臉色。
“母親……”
“我沒有，我，我隻是……”
她語無倫次，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雅爾打斷道：“你知道為什麽我始終執著於喬諾嗎？”
因為他是男人嗎？心裏這麽想著，嘴上也不小心脫口而出。
一直以來，她都能感受到母親對他有意無意的看重，可是憑什麽？她做了那麽多，不比任何人差！
“因為喬諾有著你所沒有的潛質。”
雅爾微微側身，看向她，眼裏帶著淡淡的失望，“你永遠也比不上的潛質。”
克蘭斯的一生，如同傀儡般，皆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目中無人，不知變通，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是自願的。
這樣的人，不足以支撐起那份沉重的榮光，注定隻能是配角。
無關男女。
永遠也比不上？克蘭斯怔然地後退兩步，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這時，管家走了進來。
“夫人，”他微微俯身，“客人都到齊了。”
“先生呢？”
管家默了默，“先生還需要一點時間。”
克蘭斯顧不得剛剛的巨大打擊，厲聲道：“宴會都準備開始了，他究竟在忙些什麽！”
“克蘭斯。”
雅爾冷淡道，“和管家先下去吧。”
“……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去的，渾渾噩噩，隻知道在踏出的那一瞬間，她還是那個高傲的女人，不能讓任何人看輕了去，這幾乎已經是本能了。
當初父親去世，她和喬諾還小，家裏隻剩下母親苦苦支撐，在所有人都以為特爾克完了的時候，她記得母親背著月光，恬淡的容顏上是少有的銳利，淡然又從容地對他們說：
“特爾克家的人，無論身處何境何地，絕不能被人看輕。”
這一句話，早已深入骨髓。
艾倫從角落的陰影中走出。
他今天難得換上了正式的裝束，純黑的西裝並不顯得他古板，反而淩厲如劍，無框的眼鏡稍稍壓了壓這股氣勢，顯得不那麽有攻擊性。
事實上，艾倫醫生從不會有攻擊性，但他此刻是艾倫·特爾克。
“您對她是否太過嚴苛？”
說著，上前伸出手。
雅爾將手搭上，另一隻手輕輕提著厚重的裙擺，“克蘭斯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任何事都會聽從我的話，我希望她能夠反思，擁有自己的想法。”
至少，不要再為她而活。
艾倫微微頷首，不再多說。
……
葉璃跟著喬諾一行人入席，一路上，周圍眾人的目光都含蓄地掃過她，卻沒有人上前。
對原本應該巴結的對象無動於衷，顯然，剛剛和克蘭斯的爭吵已經傳遍了這裏。
反倒是亞綸一臉無畏地對她道：“哇哦，璃，你可真是勇猛。”
“你是我所知道的除去蘭斯以外，唯一一個能和克蘭斯在口頭上平分秋色的女人。”
當然，完全是因為除了蘭斯沒人敢這麽下她麵子。
喬諾涼涼看他一眼，“亞綸。”帶著警告。
葉璃並不認為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於是莞爾一笑，沒有說話。
“歡迎大家的到來——”
音樂聲停止，各處的廣播傳來管家的聲音，眾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今天是家主雅爾·特爾克五十歲生日，現在，有請！”
話落，艾倫扶著雅爾從高樓走了出來，緩緩步上鋪好的紅毯，直至舞台中央。
五十歲的女人，並不顯老，咋一看就像才三四十歲的人。
她站定，輕柔笑道：“首先謝謝大家的捧場。”
“其次，祝大家今晚玩兒得盡興。”
說罷，示意管家可以開始了。
大家已經習慣雅爾直來直往，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性格了，於是當即也配合地鼓起掌來，唯有葉璃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華國人最講究的便是儀式感，無論什麽樣的活動，領導都能在上麵講上一兩個小時，這位夫人上去一分鍾不到就……
葉璃忍不住笑了笑，倒是覺得順眼了幾分。
餘光一直留意著她的喬諾，忍不住道：“你在笑什麽？”
“沒什麽。”
她搖搖頭，“你的母親……很幹練。”
喬諾的眸光暗了暗，若無其事道：“是嗎。”
當然幹練，無論是任何事，從不問別人的意見，一意孤行到連反應時間都不給人留。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雅爾身上，紛紛遞上禮物，葉璃向後一撇，劉期會意上前送出禮物。
“你們的禮物，我很喜歡。”
雅爾一一優雅道謝，不卑不亢，是豪門夫人的風範。
葉璃一眼掃過他身後的艾倫，突然道：“你父親沒來嗎？”
這個問題其實在艾倫亮相的時候她就有點疑惑了。
“他啊……不算是我的父親。”
喬諾看著被簇擁的母親，淡淡道：“我的親生父親已經去世了。”
重組家庭啊。
葉璃了然。
正在這時，她突然發現身前的人一一散開，似乎在讓道，抬頭，果然——
“喬諾，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