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骨蛆
顧一鳴見我一直沒有回話,試著將我拿著的胳膊拿回去,然後在我麵前晃了晃,問我是不是傷口癢得受不了。
他語調輕鬆,就好像真的隻是問我傷口的問題。
但我跟他認識也有好幾年了,對於他的個性多少有點了解,正常情況下,他是個很愛裝深沉的人,今天卻時時顯得輕鬆俏皮,明顯就不合常理。
而且連灰衣平頭都說了,他雙目失明之後,其他五感都有上升,我都能感覺到傷口處的不正常,他肯定也感覺到了。
當下任由他將胳膊拿回,忍著惡心從自己的胳膊處捉了一隻肉蛆放在他掌心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顧一鳴先是一愣,跟著輕輕一笑,翻手就將那肉蛆放回了漆黑的藥水中。
開始我沒注意,這時我仔細看著那條肉蛆,隻見它一落入水裏翻滾了幾下,似乎辨明了方向,又朝我遊了過來,而藥水中還有許多如同剛孵化出來的小小肉蛆在慢慢的朝著兩邊遊走。
這東西明顯跟普通的肉蛆不同,隻是我不明白是因為藥水的原因將我們身體裏的這東西泡出來了,還是師父在藥水裏加了這東西。
“這是骨蛆,可化體生肌,是療外傷的好東西,我沒想到你師父居然能弄到這東西,我還是沾了你的光了呢。”顧一鳴如同泡澡一般,兩隻胳膊在藥水裏輕輕展動著。
我隻聽說過一個成語叫“附骨之蛆”,但這骨蛆是怎麽都沒有聽說過的。
反正有大把時間,顧一鳴倒是十分耐心的給我講解。
據說這骨蛆來自於湘西苗族,算是蠱也算是巫。怎麽來的就無從知曉了,隻知道這骨蛆必須養在活人體內,而且還不隻是肉裏,是一定要養在骨頭裏的。
等到要用時,用藥引將骨蛆引出,因為體積的原因,能從骨頭縫裏爬出來的,也就隻有那些剛剛孵化了的骨蛆而已民。
那些爬不出來的大骨蛆則在骨頭裏騷動著,所以那個養著骨蛆之人,必定痛苦萬分,生生忍受著萬蛆噬骨之痛。
我聽著整個人都蒙呆了,也就是說如果養這骨蛆,那人所有骨頭裏都得長滿這種蛆,任由那些蛆在骨頭裏鑽來鑽去。
看著我跟顧一鳴身上附著的骨蛆,至少也有成千之數,光是爬出來的就有這麽多,還有沒爬出來的呢?
心裏的騷動更加厲害了,我不知道師父從哪裏弄來這個東西,卻再也不想用這東西治我的燒傷了。
顧一鳴卻依舊接著道,因為骨蛆是以骨為食,所以體內有精粘液,一旦吐出則可生肌續骨,是真正的神物,用來治我們這小小的燒傷,當真是大材小用了。
他說完唏噓不已,並且言明,這骨蛆所化成的蠅蟲潔白如雪,且以人血為食,花蜜為飲,十分難養,所以已經絕種不知道多少年了,他還是從一些古書上見過。
看樣子我師父的底也不知道多深,要不然哪裏拿得了這麽難得的神物治傷。
我聽著有點發愣,隻想一想到有一個人全身骨頭裏都是這種骨蛆,而為了治我的燒傷,卻要強行忍受一次萬蛆噬骨之痛,心裏就十分不爽快。
“這蛆蟲如果定期不引出,會在骨頭裏越養越多,最後那人骨頭會生生裂開,你不需要自責,好好愛護自己,別浪費了你師父的心血才是。”顧一鳴朝我潑了點藥水,輕聲安慰道。
師父的底蘊我從來沒有問過,但他會很多東西我是知道的,比如那個化發絲蟲的墨水,我爺爺都沒有,他卻能送我一整瓶讓我留著兌水防身,還有那些巫術……
他從來都沒有講過他叫什麽,來自哪裏。
我隻知道他是爺爺的師弟,卻又讓我拜他為師,讓木沐陪我一塊學。
還有那些換了一輛又一輛的汽車,都表明他的身份並不同尋常,可我沒有膽子問,就像我從來不敢問爺爺這些年去了哪裏一樣。
我在怕,怕我問了,他們都地離開我,又隻剩我一個人苦苦的支撐著了。
想著想著,身體越發的癢,我手慢慢的握緊,好像有什麽怎和也忍不住一般。
猛的坐在我對麵的顧一鳴突然手一閃,對著我脖子重重的就是一下,我跟著就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藥水已經涼了,我靠在顧一鳴裸露的胸口上,他也半靠著水桶邊睡了過去。
感覺到我醒來,他立馬坐正,將我扶到一邊坐好道:“你體內發絲蟲開始影響你的心智了,我怕你連藥水都熬不住,所以就直接敲暈了你。”
這時整個水桶上都飄滿了那種黑色的發絲蟲,隻不過全部跟頭發絲一般無二,如果不是有的翻轉露著細細的吸盤,我真的會以為是自己掉了一水桶的頭發。
抬手看著胳膊,上麵已經隻剩幾隻骨蛆了,原本被燒得朝外流著黃膿水的傷口上麵附了一層透明的黏液,溫溫滑滑的,沒有半點異樣感。
我還沒想明白,顧一鳴就將那塊浴巾摸著裹到我肩膀上,朝我輕笑道:“水涼了泡著不好,我就等你醒了換藥水了。”
跟著他朝後麵叫了幾句曹顥的名字,師父和齊白立馬又捅著水桶進來。
這時我已經能動了,自己裹著浴巾扶著水桶爬了出來,可顧一鳴卻愣是要齊白抱才能出來。
看著他好像完全不能著力的雙腿,再看著他那雙黑若繁星的眼,我心裏的愧疚更深了,直直的看著師父道:“他的腿是不是不行了?”
“神行術使用過度而已。”師父一邊將涼水勺出,一邊看著我道:“你這次是真要感謝人家一鳴。”
“有希望治好嗎?”我盯著師父的眼,並不理會他那句感謝的話。
師父這人平時痞氣得很,如果不是情況嚴重,他會認為一切理所當然。
我話音一落,他立馬閉了嘴,叫齊白將顧一鳴放床上,兩人好將桶翻過來。
不去理會顧一鳴赤裸著身體,我直接走到他身邊,看著他那雙修長的腿道:“還能好嗎?告訴我?”
“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能不知道!”顧一鳴依舊帶著輕笑。
以前我很希望看到顧一鳴的笑,可今天,他一直在笑,一直在跟我輕鬆的說話,這讓我感覺很生氣,就好像無論我做什麽都不著力一般。
直接一屁股坐在床邊,我猛的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腿骨。
他立馬痛得驚呼一聲,跟著我捏過的地方,傳來了哢哢的聲音,就好像我剛才那輕輕一碰,裏麵的骨頭又全部都碎掉了一般。
“你輕點!”師父連忙跑過來,將我拉到一邊道:“你不會術法,不知道術法過度是什麽效果,我告訴你。”
“上次齊白用神行術到你們這裏,消耗過度,直接暈過去,你還記得吧?”師父看了一眼在默默勺水的齊白,然後靜靜的道:“他隻是寸行之術,縮地為寸。”
“可顧一鳴,卻是真正的無矩神行,神念之間就到了你身邊。”師父越說越氣氛。
盯著我的眼睛死死的道:“這世間沒有什麽是可以平白而來的,所以他的腿全部粉碎性骨折,連醫院都治不好的那種。”
眼睛突然有點痛,可卻沒有有淚水流出,我輕吸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還很平穩,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的道:“那以後就住我家了吧?”
“肯定的!”師父突然冷笑一聲,看著我道:“你沒見那個灰衣平頭從你們回來之後,就再也沒來過了嗎?連顧家人也都沒有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