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石頭裏的水
這裏三層外三層的帕子裏麵，包著的並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而是一疊整整齊齊的錢。
最外麵是綠綠的百元大鈔，再裏麵五十的，十塊的，五塊的，兩塊的……
連一毛兩毛的都有，全部都疊得整整齊齊，有的明顯是一張皺巴巴的錢，卻可以看出被撫得很平整。
在村頭的小賣部裏，我也見過跟村長老娘一樣從懷裏掏出用帕子細細包著錢袋的老人家，她們心痛又慈祥的給孫子孫女買東西，看著小孩子吃得開心，臉上的皺紋都笑得開了花。
那時我一直幻想如果我爺爺奶奶在，我是不是也會有人買個糖給我，然後摸著我的頭問我好不好吃。
可惜每次我去小賣部，不是拿地裏種出來的菜跟老板娘換麵條鹽之類的，就是拿從後山捉來的青蛙采來的蘑菇換肥皂，我爹從來都不會讓我見到錢。
可村長老娘卻突然把這一大疊整理好的錢給我做什麽？
老太太看著我過了半天，勺了幾瓢水，這才告訴我。
當天村長將她封棺的時候太急了，她都來不急交待後事，這些錢她是留著哄孫子的，可顧執現在已經是縣裏的大官了，想用來哄重孫吧，顧一鳴從出生她都沒有見過，所以……
這錢就給我這個名義上的重孫媳婦了。
老太太說完，看著我沉沉的歎了口氣道：“我年紀大了，就算活著也想給他們做點什麽，死了能一直幫他們就更好了。日後你跟一鳴要好好的……好好的……”
說到最後，她原本已經渾濁得不成樣的眼睛竟然有了濕意，卻朝我擺了擺手，然後消失不見了。
我握著那個疊帶著濕意的錢，真心想不明白，村長他老娘這麽好，他怎麽舍得。
想到這裏突然忘記問她，死的那天是不是她托夢給顧一鳴，讓顧一鳴回來了。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起要將束魂碑埋村長老爹的墳裏，還真得找顧一鳴幫忙。
按書上寫的，刻碑樹碑都得有子孫後人在場才可以，要不陰魂煞氣衝來，豎碑的人會被直接勾了魂。
這道理就是你去別人家裏亂拿亂放一樣的，人家肯定得把你打殘。
去村長家是不可能的，我晚飯都沒吃，在村長家門口等了半天，最後還是用五毛錢買了一個村長家親戚的小孩子才把顧一鳴叫出來。
他聽我說要去他爺爺墳裏埋束魂碑，看我的眼神閃了閃，然後讓我等一下，不一會就拿了個背包出來，讓我跟著他去。
我原本是打算叫爺爺跟我們一塊去的，可昨晚爺爺就明說了，這事得我自己解決，畢竟是我收了村長的錢。
幸好顧一鳴找得到他爺爺的墳，到了點我才知道為什麽爺爺說顧家老爺子埋得好了。
他所埋的地方竟然是村裏最高的山頭，可卻不是入土為安。
我們村最高的山叫竹筍尖，那山尖尖是一整塊從山體裏長出來的大圓柱石，遠遠的看去，就好像破土而出的一根竹筍一樣。
顧老爺爺的墳就是在那竹筍尖上，將筍尖磨平再鑿開，然後把棺材放進去用石板封好。
而我爺爺所刻的那塊碑，竟然就是直接刻在整個竹筍尖旁邊的石壁上。
我不大會看地勢，但總感覺這位置光禿禿的，而且是以山頂為墓，而且埋石頭裏似乎也不大好吧。
顧一鳴帶了草，卻不會搓繩子，我就坐在旁邊搓著繩子，讓他先跟他爺爺溝通一下。
可顧一鳴圍著他爺爺的墳轉了半天，隻是不停的搖頭，問我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對？
我隻知道我刻碑起了的水泡搓草繩搓破了，現在痛得很。
顧一鳴白了我一眼，又裝著高深的道：“按理說這山頂是石頭的，白天日頭直曬，應該很熱才是，可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很冷？”
我摸了一下屁股下麵的整塊圓石，還別說，真是涼涼的。
腦子裏不自覺的閃過昨天顧一鳴被他爺爺附身時，大口大口的朝外噴水的樣子。
當時我還奇怪了，噴水不應該是埋在河旁邊的村長老娘嗎？怎麽埋在山頂石頭裏的老爺子還會被水淹嗎？
一想到這個，我連忙將村長老娘給我的那一疊錢遞給顧一鳴，這是他太奶奶給的，我這“重孫媳婦”可不敢要。
我也知道自己家的情況，別說我爹娘不在了，就算我爹娘全在，除非跟顧執一樣是在縣裏當什麽的，要不我都配不上顧一鳴。
要不然村長明明是求爺爺辦事，爺爺提起顧一鳴時，村長就裝傻，如果不是後來被爺爺逼得沒辦法，村長也不會拿了那塊玉珮出來。
可給了玉珮卻沒有其他明確的說法，明顯是方便以後好改口。
不過我不明白的是，爺爺這麽一個精明的人，怎麽會看不出村長的想法。
連我都看出來，他為什麽不進一步落實這件事情。
當然，不是我想嫁給顧一鳴，隻是這事明明我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子就能看出來的事情，爺爺卻沒有再做什麽，這裏麵透著古怪。
顧一鳴聽說那疊錢是他太奶奶的，瞄了瞄我，然後臉皮有點紅的朝我道：“給你，你就收著，給我幹嗎？”
我還想再說什麽，他竟然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讓我快搓繩子。
好吧，有人錢還不要，我也懶得去做爛好人。
將繩子搓好，又將束魂碑掏出來，我原本以為老爺子埋在土裏的，那無論是繩子也好，束魂碑也罷，都隻要在墳邊掏個坑埋了就行了，現在這光禿禿的石頭？
更可氣的是，昨晚爺爺明明知道村長老爹是埋在這種地方，竟然還誤導我去屋後找石材，明明可以直接刻在這石頭上的啊。
一想到這個，我腦子裏突然有什麽一閃，將繩子遞給在想要不要開墳的顧一鳴，把工具箱打開，調好朱砂紅漆，閉上眼回想了一下昨晚練得爛熟於心的圖紋和碑文。
然後直接閉著眼，在石頭上飛快的將圖紋和碑文寫了出來。
等我停筆時，那圖紋碑文已經十分完美的畫在了石頭上，一股子古樸的氣息瞬間傳來。
顧一鳴有點吃驚的看著我，張了張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著這個時不時裝高深的男孩子這個樣子，不禁得意的瞟了他一眼，然後掏出鐵鏨和錘子就到始刻碑。
因為圖紋簡單，我三兩下就將圖紋給刻好了，正準備刻字時，第一個字第一筆就是落點，按爺爺的說法，豎需直，點必深，撇要平……
所以我直直的握著鏨子，重重的一錘子就下去了。
隻聽見錘子砰的一聲響，跟著有什麽破裂的聲音傳來，而且那聲音越來越大，就好像踩破了湖麵的冰層一樣。
顧一鳴跟我對視一眼，兩人都感覺不對，我正想不通時，突然聽到嘩嘩的水聲。
隻見我鏨子下麵竟然開始滲出水來，而且這水流越來越大，跟著我感覺手下的鏨子一重，頓時感覺不好。
我跟顧一鳴所站的就是為了通向竹筍尖所鑿出來的盤石道，那石階隻堪堪落上一腳，我感覺這竹筍尖裏似乎有水要衝出來，我跟顧一鳴避無可避，必定摔下去。
可剛要開口，整塊石頭就突然迸開了，噴湧的水瞬間衝了出來，我慌忙之間忙將手裏的東西丟了，然後一手抓住破開的石壁，一手扯住顧一鳴的衣領。
在石道上站穩，我剛對沒被衝下去鬆來口氣，還沒想想通這石頭裏麵怎麽會有這麽多水，就聽到石頭裏有什麽撲騰的聲音傳來。
顧一鳴隻來得尖叫一聲，就見一條比我巴掌還要大的東西從破開的石頭裏伸了出來，飛快的卷住了我抓住石壁的手，猛的將我朝裏麵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