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祿豐
正月十六。
下過雨的道路泥濘不堪,好在,天涯鏢隊已經趕到了祿豐。
祿豐,乞求福祿之名,為往來楚州西部之關口,因連接西部五縣,乃是與清水相同的東西出路。
再往東南行走四日,便可抵達楚州五郡之一的乾豐城。
身後的小鏢隊們早已看不到,程路熟悉著記憶,喝道,“前方下坡,人後退拉鏢。”
精氣神十足的小夥子們往後跑去,盡數拉著重達數百斤,老藤與麻布打造的大長繩索。
雖然下雨導致道路難行,但好在,一路至此,再沒遇到綠林流匪,倒是不幸中的幸運。
程路策馬前行,領著親信往祿豐而去。
說是關隘,不過是以青石壘起不到一丈的城牆,這種壘城的方法,阻擋綠林流匪卻是夠了。
但若碰上修行強者,這些青石牆,在巨力的作用下,一夫足以推出一道口子。
當地駐軍對走鏢不收過路費,倒不是當地駐軍不想收,實在是此地乃乾豐城管轄範圍內。
買路財稅收等,全都被乾豐城的大老爺們拿去。
不收過路費,也是相對的,小鏢隊當宰就宰,程路倒是不在乎這點,畢竟天涯鏢局,也曾是占據清水的鏢局。
又有著楚裳鏢局的直接授命,祿豐也不會將其視為小鏢局。
自亂世起,鏢隊儼然成了乾豐城管控西部縣的手段之一,若無鏢隊行走,恐怕五縣早已自立門戶,聽調不聽宣。
“趕早啊,程鏢頭,城內酒肆已經布置好了,就等你們了。”
守門的將領哈哈大笑拍著程路的肩膀,後者並不認識他。
然而祿豐卻認識程路,年紀輕輕,占據一縣之地的鏢局,修為也不低,與當地駐軍遊擊將軍齊平。
“待會麻煩軍爺了。”程路微笑拱手,另一騎馬漢子將一口布袋遞給守門將領,後者也不攤開。
隻是用手觸摸一番,便明了是何物,哈哈大笑,“好說好說,咱家將軍,可是一直念叨著您勒。”
“待鏢隊安頓妥當,親自拜訪武將軍。”
程路微笑,當地駐軍的遊擊將軍,也是祿豐的實際控製人,名為武鬆,八品武夫。
去年便有消息傳言,武鬆將破七品,也不知如今修為幾何?
走鏢不可脫離官府,雖然大魏亂了,中央王朝掌控力下降,但地方官府,依舊行大義之名,幹自立之意。
挨個拜訪了一遍有名有幸的將領們,鏢隊也正好趕到,程路獨自將蔡苟喊出。
“入住酒肆,不可大意,需安排好手看守貨物,輪班而行,切記,不可喝酒,逛勾欄。”
“是,總鏢放心的去辦事吧。”
程路拍了拍蔡苟的肩膀,看來這次是沒機會帶他去熟熟臉了,隻能等下次再帶。
這次出來,程路帶了上千兩銀子,一來為求購破境所需天材地寶,二來,自然是為了鏢神身份。
以備不時之需。
“都說當官好撈錢,這亂世,還不是如此?”程路倒是想起了三國·誌(大魏編撰),此時之大魏,與五百年前的大漢末年,何其相似。
提著酒水好肉,拿捏百兩銀子,親自去拜訪武鬆。
將軍府。
算是祿豐最高的建築,濃眉大眼,身材魁梧,赤著上身,腿上坐著一名美嬌娘,哈哈舉起酒杯。
“程兄弟,你我一冬不見,如隔三秋,有你來,我這祿豐,都熱鬧了幾分。”
“值得武兄掛念,卻是事多,自罰一杯。”
武鬆拍了拍身旁美嬌娘的翹臀,後者下去,初春時節身著輕紗,輕歌曼舞。
在場將領文臣哈哈大笑,頗有意味。
然而對程路而言,看多了夜店小姐姐,這位美嬌娘的舞,隻能說是路邊的水準,甚至還不夠。
起碼以前見的,都是膚白貌美大長腿,那怕不美,也膚白大長腿,眼前這位。
不敢恭維。
當然實事論事,程路也沒表現出什麽。
以祿豐的規模,輕歌曼舞的女子,稱得上是美嬌娘,心中一邊思索,信娘這年近四十的老姑娘,都比她身段好。
推杯換盞間,武鬆卻是大口吃肉,笑道,“聽聞虎王嶺一妖,乃兄弟所斬?”
“打打下手而已,不足掛齒。”
程路愣了下,這斬妖的名聲都傳到這了?
武鬆示意下,年過五旬的文臣命人拿來通告,示意程路。
程路看完錯愕不已,通告很簡單,征詢勇士斬妖,獎千兩,吞咽口唾沫。
“兄弟如何看?”武鬆笑道。
幹巴巴了一陣,這沒憑沒據,怎麽就聽證是自己所斬…。
懂了。
“如武兄所見便可。”
“哈哈哈,好,性情中人。”武鬆大笑拍手,拿著酒碗起身,美嬌娘自行退下,走到程路近前,“此法,自由為兄擔保,兄去領了那千兩便是。”
還真是,官吃官。
程路心裏略微錯愕,這是要自己去騙錢,“好。”
宴席散後,武鬆留下程路一人,目光灼灼,“某既入七品,便可離開這祿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此賞銀,對為兄破境極為重要,還請兄弟多掛在心上些。”
好麽,你升官發財,我就拿個人情?
程路心裏囈語,麵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麽,“兄在這,這油水?”
“你小子,倒是腦子轉的快。”武鬆正有此意,也不能讓人憑白冒這個險,“三月油水,如何?”
“成交。”
程路微微一笑,自己損失,也隻能從小鏢隊身上刮油水來豐富自己口袋了。
二人笑眯眯的磋談至深夜,約定如何轉交賞銀,如何分配油水。
賓主盡歡散場。
騎馬走在空寂的街道上,屎尿味衝鼻的很,程路不由得歎氣,“這世道,大魚吃小魚,
小魚連吃蝦米的資格都沒有。”
上有官要刮民脂民膏,下有綠林流匪造反,最難的,便是如程路一般的小魚。
卡在二者中間,要麽成為上麵的利益代表,成為既得利益者,要麽成為綠林流匪。
身為既得利益者,程路沒道理去反駁,這天下,也不知道還能保持安定到幾時。
將亂不亂,最為煎熬人心。
或許隻差一個陳勝或者吳廣,亦或者一位大良仙師,這大魏最後的一根線,將被徹底崩斷。
趕回酒肆,看著勤奮值守的走鏢人,程路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休息。
“還得有自己的力量,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程路喃喃低語,望月興歎。
找出三卷三國·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與前世所見極為不同,對三國各家的敘說都很真實。
也很貼切,據實而寫。
估計也是這武帝開萬民之智,辦學治國的結果,可惜,楚州地處南方蠻荒,看到虎牢關隘,沒了下文。
“這斷章斷的。”程路搖頭,卻也無奈。
思索著最近自己是迷戀上話本小說了,也難怪,畢竟這世道,沒啥能玩的,除了練武,就是勾欄。
而回歌鎮的瓦舍,算了,還不如在酒家看信娘來的養眼。
“劍,我大,你倆乖乖把錢準備好。”
程路耳朵一動,聽著輕微的聲音,默默走了過去,頓時發現了新大陸。
呦嗬,居然有人在值守的時候,打牌?
“咳咳。”
程路咳嗽一聲,三人亂成一團起身,顯得慌亂,看著三人,“輪守之時,誰允許你們打牌?”
“總鏢。”其中一人吞了口唾沫,低聲道:“我們三人剛剛輪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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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是不可能尷尬的,程路低咳一聲,“一起來玩,我教你們四個人的玩法。”
“真的!快,馬六,把你的那副也拿出來。”
程路看了眼長的很像會打牌的漢子,解析了一下規則,簡單來說,誰手上最先沒牌誰贏,最後一個便是輸家。
反正又沒人發明玩法,想怎麽訂規則還不是他說了算?
打牌,程路是專業滴。
“好難好難,這怎麽算,一?之後呢?”
“誒誒,怎麽又是我輸,明明我還有這麽多!”
“啊,好難,為什麽還要用腦子?”
程路越打越發現三人菜的摳腳,還意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這幾個家夥,根本就不懂得算數。
還有那個一看就很會打牌的走鏢人,什麽叫打牌不要腦子的?
“誒誒,你們平日裏會花錢嗎?”程路問。
“會啊。”
程路點頭,那好辦,會花錢就會數數,不會數,就是方法用錯了,“看啊,你們把它們想象成銅錢,誰最先把銅錢用出去,誰就是贏家,誰剩下的銅錢最多,誰就是輸家,明白?”
“總鏢真是神了,這麽一想,還真有用嘿。”
“其實也不難,隻要用對方法即可。”
“哦豁,總鏢這招可以,來來,這回我肯定不會輸。”
程路無奈,如果不是長夜漫漫,真想把你們轟去睡覺。
一輪好幾圈下來,幾個人的技術確實長進。
程鏢頭啊程鏢頭,你還能想出用銅錢替換木牌的算法。
不愧是你啊,程鏢頭。
打了幾圈,程路看著幾個走鏢人越打越有反超自己的嫌疑,特別是那個一看就很會打牌,已經贏了兩回了。
“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罷。”
程路麵無表情起身說道。
三人麵麵相顧,這贏錢還能這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