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海到基隆

  此時我身在輪船上,炮聲,汽笛聲交替響起,我身邊都是慌亂的四下逃散的人群,我想此時我若不是在做夢,就是我的靈魂出了竅,我想這樣的場景我是不曾經曆過的,因此這很可能不是個夢,是真實的,我在什麽船上?空中還飄著那六個亮閃閃的東西,然而似乎沒有人看得見他們,他們隻是自顧自的逃命,他們也看不見我,這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

  因為我很不習慣被人忽視.

  忽然一個人和我撞了個滿懷,我很開心,一看他的臉我更開心,因為撞我的這個人叫黃文太.

  “世雄!煙我給你整著了,駱駝牌兒!”黃文太抖動著一身肥膘子從褲子口袋裏笨拙地掏出來一盒駱駝牌香煙以及一個IMCO打火機。


  黃文太一邊兒遞給我打火機和香煙一邊兒說道:“這他媽的忙忙活活的,倒黴差事都讓咱們哥們給幹了!對付抽著吧!

  這是從一個德國人那買來的,那德國人真逗啊!

  抽著美國人的煙卷兒,點著奧地利人的火,坐著國民黨的船,挨著共產黨的炮彈!

  別愣著啊!抽著抽著!

  甭客氣,這玩意兒可貴啊!我拿戒指換的!怎麽樣夠意思吧!

  當初我結婚的時候你送我好家具,現在落難我送你好煙卷兒!這是哥們情誼!我這個大人情,你小子可不能忘了!”說完硬生生的將這兩樣東西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傻嗬嗬的看著這盒煙和這個打火機,感覺到十分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一樣。


  隨後黃文太從右邊口袋裏掏出來的另一份東西,讓我徹底想起來我是在哪裏,以及等下可能會發生什麽.我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湧上了頭頂。


  我快速的看了一眼我的右腳踝,發現那上麵並沒有捆綁著鐵鏈和鐵球,繼而我將手伸進了上衣口袋,我翻出來一個條子,上麵寫著”茲有國民黨西南長官公署第二處副處長兼軍統西南特區副區長張世雄一行,攜迪化南北幹貨行貨物35噸,隨船赴台,望你處予以接洽.”


  條子下麵蓋得是國防部二廳的大紅印章,日期寫的是1949年11月29日.完了,我現在的身份是那具即將被淹死最後泡得浮腫的屍體!

  黃文太從右邊口袋裏掏出來一張報紙,那是一張1949年12月8日出版的,他剛想遞給我,我說道:“黃胖子,和你說個事兒,你別害怕.”


  黃文太拿著報紙說道:“世雄!你說吧!這一道兒上我們也算是曆經生死考驗了,你說啥也嚇唬不住我!”


  我說道:“我得死!你信不信?”


  黃文太說道:“我信!這大炮彈,掉下來我也活不成!看來這船也得沉!”


  我說:“黃胖子,我看過這個報紙你信不信?”


  黃文太說道:“那不我信!這是我剛才撿來的,你在船的南邊,我從北邊到處給你找煙的時候撿到的,這說明咱們這個船上有中共方麵派來的特務,你要是看過,那你不就成了共犯?這個事兒你得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啊!”


  我說道:“我說啥你可能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麽滴,我長話短說,這是一張1949年12月18日出版的,左邊兒是從右往左寫的敬祝斯大林元帥七十壽辰,右邊兒寫的是賀祝斯大林元帥七十壽辰,下麵頭版頭條整個版麵配了兩張巨大的照片兒,左邊是斯大林頭像,右邊是毛澤東頭像,配的文字寫的是毛主席訪蘇回見斯大林元帥,鞏固中蘇兩國邦交,發展中蘇人民友誼,其中會見兩個字兒還印歪歪了,對不對?”


  黃文太一邊兒聽我說,一邊兒看著手裏的報紙說道:“真神了啊!張世雄!你小子啥時候看的這個報紙?在哪裏看的?”


  此時轟炸已經停止了,輪船正常行駛,汽笛聲又響了幾下,人們開始恢複了常態,我身邊聚攏了許多熟悉的麵孔.

  黃文太說道:“世雄!你到底怎麽了?我怎麽感覺你失魂落魄的,眼睛直勾勾的,你怎麽啦?”


  此時閆旭達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說道:“哥!是不是累著了?別想太多,你就是操心的命,咱們那三十五噸貨能安全送到就是大功一件,上海到基隆也就一天一夜就到了唄!走!咱們找地方坐會兒!”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我經曆的事情,你們是根本無法想象的,等一下將要發生的事情,你們也想象不到!趕緊找個皮筏子或者小艇之類的吧!這個船快沉了!”


  李寶三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說道:“世雄!你沒事吧!讓炮彈嚇到了?

  這也不像你的風格啊!抽根煙兒!呦!這還有駱駝呢!來一根兒!”


  說完他從我的手裏接過去了駱駝香煙和打火機,隨後拆開了包裝,我當然記得這包煙,這包煙裏麵有藏寶圖,還有一張紙條寫著”有危險,快跑!”然而這包煙現在是剛開封,想必裏麵是沒有東西的!我看著李寶三嫻熟的點著了煙,隨後又分發給黃文太以及閆旭達,最後抽了一隻給我,然後重新將煙和打火機塞到了我上衣口袋裏。


  我想從現在開始我要打起精神,提高警惕,防備人再動我的這盒駱駝煙,如果沒有藏寶圖,也沒有出現那張寫有”有危險,快跑!”的字條,是不是,我就重新變得安全起來了呢?

  我緩緩地掏出來前胸口袋裏的打火機,點燃了剛才李寶三遞給我的那隻煙,隨後吸了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抽過煙了,這感覺真美好!

  我們四個人在甲板上抽著煙,抽著抽著我的眼睛濕潤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我們並沒有從飛機上跳下去,我們順利的從重慶轉飛了迪化,隨後在迪化買了三十五噸的幹貨,再到上海,現在要從上海到基隆,不管運送的是什麽貨,隻要這是真實的,我就很欣慰,忽然,一個身材瘦削一臉絡腮胡子,長著卷毛頭發,眼窩深陷的中年男子擠了進來:”各位老總,辛苦辛苦!賞根兒煙抽抽唄!”


  黃文太臉上掛滿了鄙夷的神色說道:”賞你?這他媽我用戒指換的!你他媽算幹啥的?白抽可不行!這一道兒上,我們哥們兒就指望這一包駱駝提神呢!”


  這個瘦削的中年男子說道:”老總說的是!這年頭物資緊張,我當然不能白抽你們的,在下原來是稅警總團的1937年參加過淞滬抗戰,後來受了傷,現在做點兒茶水生意,我也算是為黨國效果力,看在我參加過抗戰的麵子上,給一根兒唄!”


  我說道:”算了!給你一根兒吧!都曾經是黨國軍人!”說完我掏了一根兒煙出來遞給他,隨後又幫他點著了火,這家夥貪婪的吸了起來。


  閆旭達說道:”兄弟!當初你們稅警總團可是很牛逼的!那時候你們剛組建的時候,稅警總團下屬五個團，加總團直屬部隊，相當於六個團。團的編製相當龐大，每班有士兵十四人，每班配備輕機槍一挺，六班為一排，三排為一連，每連共計252人，相當於甲級正規軍兩個連。一營轄四連，另配六零炮兩門。團統轄三營，另配特種兵連七個，每團戰鬥兵員共5000餘人。總團部直轄特務營、高炮營、炮兵營、通訊營等七個營。整個總團擁有兵力三萬餘人。宋子文當年可是很舍得下血本啊!”


  那個人不無得意地吐了個煙圈兒說道:”那都是老黃曆了,我們當時也算是借著宋子文的光了,用的武器都是由財政部自行采購的，精良程度不是一般部隊能比得了的。正所謂博采歐美軍事強國之長。最開始的時候主要采購美國武器，裝備歐立根防空機炮、維克斯兩棲戰車，步槍主要是德製1924年式標準型毛瑟係列槍或者是比利時的FN1924/30步騎槍。水冷式重機槍，手槍清一色是名聞遐邇的7.63毫米毛瑟M1932，甚至還配備有"卡登羅伊德"超輕型坦克。那時候我們稅警總團是真正的精銳部隊!很牛逼的!”


  我看這小子談話不俗,於是問道:”請問兄弟您貴姓大名啊?”


  這小子又抽了一口優哉遊哉的說道:”免貴姓名姚,姚海冠!”


  我一聽這個名字,倒抽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