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殘酷往事

  黃文太是個大胖子,十分護食。當我站在他身後的時候,他好像有感覺一般,不由自主的向前挪了挪身體。


  在我看來,此時的黃文太就像大黃狗看見有人來擔心食物被搶,護著食盆子一樣,他背轉身型,避開我的視線,一雙眼睛四下亂看,始終不敢用眼睛直視我,我一邊向前挪動,一邊兒繼續往嘴裏塞著食物。


  我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黃胖子!黃老英雄!您老人家慢點兒吃!沒人搶你的!一路上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黃文太雙眼瞪得溜圓,嘴裏塞滿了未曾吞下去的食物,想要和我對話,想不到卻十分噎得慌,於是他端起水壺往嘴裏咕咚咚倒了起來,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我不禁想起了我剛到重慶,他天天請我吃飯的時候,哎!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他堂堂的重慶交通局局長,今天居然混到了這部田地。


  過了好一會兒,黃文太在吞了一大口水和食物以後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這一路上沒發生什麽事兒,你們走了以後,我發現天氣越來越冷,而且耳邊還總聽著有槍聲、駝鈴聲、廝殺聲,越聽越害怕!即便是我們沒有被凍死,也可能會因為遇到持槍的人把我們幹掉。


  於是我就帶領大家往飛機掉下來的這個方向走,好累啊!你看看,我們這一身土,我們幾乎是爬回來的!


  我們是又餓又渴又累得慌。


  我估計這次是把這輩子沒吃過的苦頭都吃光了啊!”


  我說道:“把苦吃光了好!吃光了以後你就享福了唄!擦擦你的前大襟,你看看你還有沒有一點兒黨國軍人的樣子!真他媽的給我們這幫黃埔生丟臉!你看看人家李寶三!就他媽那點兒救命水,還弄出來點兒洗洗臉,弄弄頭發!真是要臉不要命了!”


  李寶三遠遠的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弄出來一點兒水搓臉。


  我看大家的情緒都比較平穩了於是和黃文太說道:“行了!現在你們安全了,該把我的槍拿回來了吧!”


  黃文太騰出一隻手來,從腰間摘下我的那把勃朗寧大威力手槍,遞給我以後黃文太說:“世雄!你當我願意帶你這個破槍呢!我早就夠夠兒的了,怪他媽的沉的!我又不是警衛員!拿著吧!”


  我說:“你小子還有沒有啥家夥了?”


  黃文太晃晃拳頭說:“現在唯一算武器的就是我這對兒拳頭,還有這一身老肥膘子,關鍵時刻能甩點兒肥油出來!你要不要”


  我訕笑著問李寶三:“寶三,身上還有家夥嗎?”


  李寶三說:“我就一身骨頭一套衣服,再沒別的了,我有一隻美國產的鋼筆你要不要?”


  我說:“你留著吧!”


  收回來之前交給黃文太的手槍以後,我又重新用目光確認了一下黃文太和李寶三身上確實沒有攜帶武任何武器。


  於是我高聲說道:“大家先停一停吧!先不要吃了,都把手裏的吃的喝的放下,先放下,有件事要先和大家說清楚!


  咱們的食物和水都是十分有限的,如果不加以控製的話,這樣吃下去是會讓大家都陷入沒水沒糧的困境的!

  我們如果要活下去要度過難關,就必須要合理規劃這些食物和水的分配!

  因為一旦我們斷水斷糧,唯一活下去的方法就是——吃人!”


  說完我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黃文太,我的目光滿含各種深意,讓黃文太第一時間慌了陣腳。


  尤其是聽到我所說的吃人的這個話頭,黃文太是了解我的,我雖然沒有閆旭達那麽狠,但是我吃過人,還喜歡摳人眼珠子,這他都是了解的。


  但我怕他了解得還不夠深刻,於是我又提了一件往事,我說道:“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咱們哥幾個都在第五軍混過吧?”


  黃胖子點點頭說道:“第五軍,沒錯!咱們仨都呆過!”


  黃胖子一邊兒說著,一邊兒從眼神中滲透出恐懼的情愫,他老婆姚萌蘿十分驚懼地看著黃胖子問道:“達令!怎麽了?”


  她老婆姚萌蘿是燕京大學中文係的係花,祖籍浙江杭州,雖然是江南女子但是身高足有一米七三,不僅是燕京大學的高材生,而且還有美國芝加哥大學的文學博士和哲學博士學位,如果不是當年黃胖子長得十分帥氣,而且還學過周易八卦的緣故,這姑娘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看上他的。


  黃文太的老婆姚萌蘿雖然是一米七三的個頭但是卻長了一雙小腳,倒不是因為他們姚家自幼給這個姚萌蘿纏了足,主要是因為這個姚萌蘿憤恨自己的腳大,十三歲的時候,偷了家裏的錢定做了兩雙硬牛皮鞋,套在腳上再不肯脫下來,後來疼得走不了路,家中長輩帶她送醫,做手術才把牛皮鞋取下來,從此後,姚萌蘿個子照樣長,但是腳卻不長了,而且居然嬌羞可愛,當年黃胖子追求姚萌蘿的時候,曾為她作詩一首——金蓮玉足掌中輕浮,十步香塵生羅襪中,五指綿軟吹彈可破,金童玉女同沐天河。


  後來這個姚萌蘿就嫁給黃文太了,這倆人也從金童玉女吃成了兩個大胖子,不過姚萌蘿雖然胖,卻一點兒也不難看,雖然已經生了孩子了,但是依舊光彩照人,我是個作風正派的人,同時黃文太的老婆等於我的親生兄弟媳婦一樣,但是我有時候還是會不自覺的將目光偷偷地流連於她。


  姚萌蘿推著黃文太說道:“胖子,說啊!你怎麽嚇成這樣?第五軍怎麽啦?李福林軍長是我二姨夫!他們的事兒我也知道一些!”


  姚萌蘿實在是呆萌得可愛,李福林確實是當過國民革命軍第五軍的軍長,然而那是民國十四年(1925年),到了民國十六年(1927年)的時候,因為廣州起義的事情,李福林就離職了,我說的和第五軍相關的事情是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而且那時候的軍長已經是杜聿明了,這兩件事兒根本就套不到一起去,何況民國十四年(1925年)的時候,我和黃胖子還有李寶三還各自在老家玩耍呢!


  黃胖子也知道此時姚萌蘿問得事情風馬牛不相及,但是這麽多年已經把姚萌蘿給慣壞了,又不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駁斥她,害他沒麵子,於是隻能輕聲說道:“達令,你聽世雄怎麽說,年代久了我都忘卻了呢!”


  姚萌蘿嘟著嘴說道:“忘卻了,我還以為你把我也忘卻了呢!你這個隻知道吃的豬玀,你是不是把我們往昔浪漫的回憶也吃到肚子裏變成了屎了?”


  黃胖子滿臉堆笑看著我說道:“世雄!你說吧!我親愛的不太懂事,你多多諒解她。”


  其實我接下來要說的這個事情直接關係到下一步大家的生死存亡,而這其中的含義也隻有我才明白。


  我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想這不僅僅是因為我現在被任命為什麽他媽的救國革命軍新疆獨立旅少將旅長,最主要的原因還在於,他們希望我能把他們活著帶出這片死亡之地。


  我清了下喉嚨說道:“大家已經落到這部田地了,說多了也是沒用,但是我想先給你們講一件發生在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的舊事。戰爭離大家都很近,抗日戰爭也好,國共戰爭也罷,我們都曾一起經曆過,戰爭都是很殘酷的,但是我接下來要講的,是發生在緬甸的一場戰爭,這場發生在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的戰爭恐怕是人類戰爭史上亙古未有的;最慘痛、最慘烈、最慘絕人寰的戰場,而這種戰場既不是刀光劍影的血肉搏殺,也不是硝煙四起,血肉橫飛的壯烈場麵,而是那緬北熱帶叢林這能進不能出的‘吃人戰場’。


  表麵上看它蒼勁挺拔,鬱鬱蔥蔥,踏進後遮天蔽日,一片死寂,不久便殺聲四起;瘴氣、蚊蟲、毒蜂、吸血蝙蝠、螞蟥、螞蟻、毒蠍、毒蛇、野獸以及昆蟲等,從空中、樹上、地下呼嘯著撲向入侵者“狂轟濫炸”任意肆虐,幾個時辰後,便是一屢屢白骨,無人收斂,也無人哭泣,慘遭肆虐的氣息者,隻能木然麵視,卻無能為力,那一路的白骨,猶如送葬隊伍身後撒下的一片片黃券,昭示著這裏是通向死亡之路。


  中國遠征軍將士,為了擺脫日寇的追殺,慌不擇路地走進了野人山,踏上了一條死亡之旅,成為異域的鬼。


  隊伍開進時浩浩蕩蕩,蜿蜒曲曲,出來時寥寥無幾,蓬頭垢麵,不成人樣,遺棄的是滿山的白骨,詮釋了熱帶叢林危機四伏的真正含義。


  對於這種戰場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洗禮者也聞之色變,目瞪口呆,更不用說普通者,隻有那些經曆過這場幾乎不可能生還的幸存者,才有的那種無言的感慨及痛心至極,但又是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表述的真實寫照:饑餓、疾病、彷徨、恐懼、絕望……它留給幸存者的隻是那不會再提及的,但又是永遠也磨不去的記憶:夢中驚醒之後,便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法西斯加快了稱霸整個亞洲的步伐。


  駐守馬來群島的13萬英軍在日軍強大的攻勢下向日軍投降,成為英國軍事史上最大的災難和恥辱,隨後日軍繼續向緬甸推進,並嚴重威脅到中國抗戰的生命線一一滇緬公路,緬甸首都仰光遭到狂轟濫炸,中國的抗戰物資日漸減少,為了保護滇緬公路,國民政府於派出了最精銳的第5軍、第6軍和第66軍出征緬甸。我和李寶三以及黃文太也在其中。


  由於英軍的消極抵抗,聯軍指揮的混亂,導致了中英聯軍在緬甸的大潰敗,臘戌和密支那的相繼失陷,中國遠征軍的退路已被日軍徹底切斷,無奈中國遠征軍隻能向東繞行從緬北叢林退回雲南境內。


  緬北的5月烈日當空,熾烤著大地。在緬北崎嶇的路上,大勢已去的遠征軍頂著酷暑,負重者武器,像一條灰色的長龍緩慢行進。無路可走的我們隻得炸毀所有輜重徒步進入叢林,官兵們看著與我們朝夕相處的那些大炮、戰車的殘骸,無不黯然神傷,許多人失聲痛哭,這是剜我們的心頭肉啊!

  緬北的叢林向來就以險惡、“詭譎”而著稱,叢林本身就是一個強大而又可怕的敵人,廣闊的湍流設置了一道道難以逾越的天然屏障,連綿的群山依附在世界最高山脈一一喜馬拉雅山的周圍,叢生的灌木、藤蘿盤根錯結,一棵棵參天大樹直插雲霄,構織成暗無天日的陰慘環境,當地氣候變幻多端,十裏不同天,從高溫酷暑到季雨不一而足,而當地的特殊地理環境:沼澤、濕地、溝壑、叢林等為蚊子、螞蟥、螞蟻以及昆蟲等提供了理想的棲息地,構成了一張天羅地網。


  東行之路,一支遊魂似的隊伍迤邐而行,鑽入了充滿野性的浩瀚的原始森林中,零零碎碎的日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在地上,人們的腳下散發著一股股落地樹葉和腐爛樹幹的臭氣。


  開初道路還算可以,但5月的緬甸,烈日把森林,大地烤得像蒸籠似地,在森林裏悶得寧人窒息,有時,個個熱得衣服緊貼身體,由於出汗過量,口幹澀發苦,舌頭根貼著上齶,喉嚨能噴出火來,可是一到夜間,林中的溫度又緊速下降到三四度,一陣陣寒風刺骨。


  行軍速度越來越緩慢,將士們在跌跌撞撞中艱難爬行,有時一天行走不足十幾裏,森林也越來越密,不得不用大砍刀邊走邊開路,十分艱難,地上腐爛物也越走越厚,道路也越來越窄,有時無論是向上或是向下,隻能靠拉著一根根樹幹向前挪動,甚至是在用四肢爬著走,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難,下山的路更難走,隨時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險,有時盡頭無路;溝壑、沼澤、陡峭等,有時隻能走“Z”字型或者“S”形,甚至隻得改道而行,整天在森林中打轉轉,有時森林中霧氣茫茫能見度不過一二米,常常顧了前方,顧不了腳下,顧了腳下,顧不了頭上,有的人掉進了懸崖、有的人滾到穀底、有的人被樹上的螞蟥叮,毒蛇咬、蚊蟲叮、螞蟻咬……其危機來自地上、天空、大樹、四麵八方、整座大山,使你防不勝防,無處藏身,也無路可逃,真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全被絕望的氣氛所籠罩。


  一到晚上,原始森林裏更是恐怖,那些白天藏匿在草叢中的蚊蟲撲麵而來,那巨蚊有蜻蜓大小,飛動時發出低沉的嗡嗡聲,無以計數的巨蚊似師團規模的轟炸機,無論怎麽驅趕,它那又尖又硬的長嘴立刻刺入人體,幾秒鍾時間,這些幹癟的巨蚊就能把肚皮充盈成一個鮮紅的血球,而被刺的地方立刻起個大包,幾天都不會消失。在夜幕中,吸血蝙蝠也呼呼地扇動著帶肉的翅膀,在頭頂飛來飛去,趁人不注意時便猛地撲到人身上,用尖硬的嘴吮吸人血,隻要被它咬傷一次幾天都渾身無力。此時,當地山民聞之色變的瘴氣及蚊蟲所引起的疾病也開始在隊伍中蔓延,不多少人倒在了途中,人們開始恐慌起來。


  沒幾天,部隊開始斷糧,戰馬也殺吃了,而前麵的路更加艱難無盡,異常低落的士氣也像瘟疫一樣在隊伍中蔓延。靠野菜、野果、樹皮、草根等塞飽肚子,用涼水灌滿腸胃,直餓得頭暈腦昏,眼冒金星,雙腿發顫,為了活命還有人吃死人肉!

  由於饑餓疾病的摧殘,官兵的體質急劇下降,死亡人數也日漸增加,染上熱帶雨林病的官兵為大多數,又缺醫少藥,即便有奎寧藥對這種瘧疾也無具一事。在行進途中,一個個身體很壯的人會突然倒地呻吟、發抖、流淚,但是隻要在地上躺上半個時辰,便自動消除,發病者又會自己起來繼續行走,隻是陣陣嘔吐,全身無力,再過七八個小時,又會發作一次,此次發作要比第一次嚴重,如果得不到特效藥的及時治療,發作間隔就會越來越短,病情會很快變化,體質弱的,發作三四次後,便會倒地不起,或者有的人則高燒不止,全身滾燙無力,口幹舌燥,一般熬不過三四天,或有的則發低燒,上吐下瀉,整日不止,不久再也爬不起來。不少人倒下了,臨終前哆嗦地指向祖國自己出生的地方。


  我們許多人都曾參加過北伐,東征各次戰役和八.一三、上海抗戰、徐州會戰,一生戎馬生涯,對日寇非常蔑視,但對野人山的毒蛇、野獸,螞蟥,蚊蟲卻談之色變,其中一個團,初入山時有1600多人,經兩個半月的山險折磨,死於病毒瘴瘧者800多人。初有戰馱馬百匹,入山後逐日宰殺食殆盡,後來隻靠野菜、竹筍、芭蕉根等充饑,所有軍用皮件、腰帶、褲帶、凡屬皮質的東西都用來煮食了,官兵仍終日不能飽腹,又多罹瘴毒,日有死亡,常有士兵坐地不起,欲言無語,頃間兩腿一蹬眼翻白而死,隊伍行進之間,對罹疾掉隊著,無力扶救,明知其必死,隻好含淚告別。


  許多人因吃了皮帶引起腸結絞痛,倒地打滾掙紮,慘痛呻吟。


  在森林裏大部隊一過什麽飛禽鳥獸都沒有了,而在林中能吃的東西不多,但吃人的東西就多了,螞蟻、螞蟥、蚊蟲,還有不知名的小咬等,年輕人死了一路。


  饑餓疾病時刻都在威脅著遠征軍將士們的性命,而那可怕的雨季又來臨了,遮天蔽日的密林卻無法擋不住雨水的傾瀉,天空仿佛被捅破了一樣,傾盆大雨使叢林變成一片澤國,士兵們又缺乏雨具,也無處藏身,隻能任其衝洗,人們被大雨澆得衣服緊貼身體,個個凍得全身發抖、發紫,一些傷員開始發抖、發燒,化膿的傷口發出惡臭,沒幾天就含恨死去。


  路更加難走了,鬆軟的泥土經雨水浸泡,更加鬆軟了,一腳踩上去一般都沒及腳背,有時腳在泥裏都踩不到硬土,像陷在沼澤裏,路也更滑了,跌倒後全是一身泥,雖然是在大雨中行走,人還是累得渾身出汗,雨水、汗水、泥水交融在一起成了個泥人,不停的大雨,給部隊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和恐慌,掉隊的人越來越多,行進序列和部隊建製也被打亂,各部隊混雜相間,埋頭朝前趕路,橫流的山洪,卷走了無數的官兵,也無法露宿。由於山洪暴發,阻斷了前行的道路,斷糧以及人員傷亡的加劇等因素,迫使遠征軍放棄經葡萄回國的計劃,而折向印度。


  在原始森林中,各種昆蟲很多,在未下雨前,主要是蚊蟲,人被叮時刺痛和惡癢,皮膚上立即出現一個血紅點,其次是螞蟻,被咬時像針戳,刺疼處馬上起個小紅包幾天都難消失,甚至有的螞蟻會吃人。


  還有大馬蜂,一旦被它刺傷處立刻紅腫,要馬上用嘴吸吮,吸出碎米大一點的黃色毒液,才免於毒性擴散,被它刺後傷口處幾天都疼痛難忍。


  未下雨前很少見的螞蟥,雨後螞蟥遍地皆是,不斷向人攻擊。這種旱螞蟥在未吸人血時像一根繡花針細小,它們一頭吸在小草或樹葉上,一頭懸在空中搜索,人們走路擦著小草或樹葉,它立即吸附在衣服上或褲腳上,然後爬到人體皮膚上,吸血時人無感覺,它吸飽血時有一指粗寸多長,傷口流血時輕微發癢,此時用手拍打皮膚,螞蟥就脫落了,如果它尚未吸飽血,是拍打不下來的,用手指去扯不易扯脫,往往是扯脫這頭,那頭又吸上,隻有兩指捏著螞蟥中間,兩頭同時扯才能有效,它專揀肉嫩處叮咬,一旦被它咬後,如果不及時治療就會發展為潰瘍,後果不堪設想。


  到了此時,熱帶雨林中真正意想不到的可怕災難也接踵而至:寒冷、腳氣、***、斑疹、傷寒、傳染病、瘧疾以及痢疾等疾病每天都在無情地折磨著這支軍隊,每天都在消耗著這支軍隊,但也在磨煉著這支軍隊的意誌和頑強不息的精神。無數將士倒下了;一些人因饑餓、疾病、恐懼而死去;一些人墜入了深山峽穀;一些人被毒蛇猛獸肆虐;一些人被山洪卷走;一些人被沼澤吞噬;還有一些人因忍受不了這種沒完沒了的折磨,在絕望中相互射殺……


  每天都能看到幾十具屍體,一般是單個的,而在宿營地則是連片成堆,屍橫相聚。人死後,屍體一般是躺著的,但有的是仰臥,有的俯臥,有的側臥,有的頭在山坡上,有的頭在山坡下而腳在山坡上,有的四肢伸直,有的四肢彎曲、也有的背靠山坡坐著死去的,總之,死姿是各式各樣的,隻有少數人覆蓋著一些樹枝樹葉。


  人初死時,膚色是慘白的,兩天之後,特別太陽暴曬後屍體膨脹,皮膚變黑,潰爛淌黑水,這時,蒼蠅雲集,滿身蛆蟲或螞蟻蟲子,不久隻剩下一架白骨。


  當年我們中國遠征軍第一次入緬參戰的總兵力為103000人,而陣亡61000多人,其中有50000多人死於野人山。”


  我講完以後,他們已經熱淚盈眶,尤其是黃胖子,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說道:“世雄!你放心,我終於明白為啥你要這麽和我們說了,你是希望我們克服困難,在你的帶領下像逃離野人山一樣逃離羅布泊是嗎?”


  我點了點頭,但是隨即我又搖了搖頭說道:“如果照著這麽吃下去,我們早晚會吃人!這才是我想要表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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