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夜遊 6

  纜車緩緩的由這頭開向那頭，蘇讚低頭看腳下緩緩掠過的濃墨般的樹影，前方螢火的光帶漸漸的靠近，此情此景，竟有種在夢境裏穿梭的感覺。 “這地方要是好好開發，絕對能變成特別有名的景點。”她喃喃的說。 “還是別了吧，太火爆的地方，人擠人，就沒那麽有意思了。”葉文成搖頭，“還是這樣小眾一點，原生態一點比較好。” “也是，如果人潮湧來，對這裏恐怕也是災難。” “你看夜市裏的那些小商販，每夜營業，生意不管好壞，都樂嗬嗬的，這樣的小城景象，看著不比大城市的車水馬龍舒心嗎？” 蘇讚露出笑渦：“怎麽啦？你不想待在帝都了？要隱居山林了？” “我不止一次這麽想過，”葉文成的語氣很認真，“等找到了姐姐，把葉家那邊的事情交割完，我就帶著你們一起，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穩的去過後半生。” 蘇讚怔了片刻，纜車正行到半空中，前後的車裏人聲希微，周圍籠罩在一片深深淺淺的黛色陰影裏，山嶺裏夜間潮濕，霧氣朦朧，越來越近的螢火之光盈盈流動著…… “但是我不能不顧你的想法，自己去做這樣的夢，”葉文成自嘲的一笑，“我想過山頂洞人的生活，但是你未必想呀，而且應該是有很大概率不想吧。” 蘇讚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心裏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理想、愛情、生活、現實與虛妄……她忽然升起一股輕微的暈眩感，在這迷霧的螢火之森的中央，有一個人在等待她去回複。 “你別露出這樣的神情，”葉文成笑了笑，摸了一下她的臉，“我不是在逼你做什麽決定，更不是試圖去改變你原本的人生規劃。隻是今晚這個氛圍，太適合說一些心裏話了。” “我懂，”蘇讚忙說，按住了他流連在自己臉頰的手，“這世上，大概沒人比你更想遠離那個城市吧。你姐姐，我想她也一樣，會希望生活在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的。” 葉文成的眉眼十分溫和：“我的家族，跟正常的家庭不一樣。以往我的身邊隻有姐姐，那個時候，即使覺得不舒服，也還是可以堅持。後來，你也知道，我離開了家裏幾年。現在有你陪著，我又覺得，可以再堅持一些時候。” 蘇讚的內心融融而動，她張了張嘴，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讚，你說，姐姐還在嗎……” “別、別這麽說，她肯定還在，等著你去找到她！” “可是這麽大一個活人，如果真的還在這世間，怎麽會一點蹤跡都沒有呢？”葉文成歎了口氣，“有時候我也會懷疑，也會灰心，會不會永遠都找不到她了……” “不，我覺得，如果有人在阻撓你找到她，那就說明她一定還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你一定不能放棄，國內找不到，咱們就想辦法去國外找，循著蛛絲馬跡，總會有找到的一天。姐姐她一定在等著和你見麵，所以你要繼續找下去。” 螢火蟲最密集的區域近在眼前，纜車上的人三三倆倆的探出腦袋去拍照，一陣一陣驚歎聲，經由這濕潤的霧氣暈染開來，帶著綿軟的不真實感。一個纜車像一個獨立的小世界，周遭的一切都隻是無謂的背景旁白。 蘇讚覺得眼前的人盯著自己的視線過於炙熱了，於是別開了臉，去看下方加了霧蒙蒙濾鏡的螢火蟲光帶。 “你看下……唔……” 她的輕呼和話語聲都隱沒在細細密密的親吻中，在小小的纜車上，他們每一絲隱秘的流動的熱情，每一寸親昵的痕跡，都灑落在這起伏蜿蜒的山嶺溪叢間，猶如吉光片羽，嵌入記憶的光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