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人之將死

  麗貴妃被當麵打臉也毫不在意，麵上仍舊笑盈盈地道：“還請烏公子稍作等待，國主正在服藥，稍後就會示下。”


  陳寶國按耐不住道：“父王要服藥，本太子身為人子理當服侍在側。”


  麗貴妃麵上露出猶豫之色：“這……”


  陳寶國怒道：“我身為嫡長子，如何不能去探視父王！你一個侍妾竟敢攔我？！”


  麗貴妃麵色終於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成笑模樣，道：“太子殿下要去探視國主自然是應當的，妾身並沒有要阻攔的意思，太子誤會了。”


  “哼！”陳寶國狠狠瞪了她一眼，對烏越道：“烏兄且安坐，我去去就來。”


  烏越道：“你我情誼甚於手足，陳國主也算是我的長輩，我理當去問安的，不如就一同前往吧。”


  陳寶國愣了愣，看到烏越的眼色，立馬點頭答應了。


  麗貴妃有心想攔住他們，但在外賓麵前也不能太過肆無忌憚，何況烏家深得聖寵，行事又曆來跋扈，這會兒正是計劃最關鍵的時候，還是不要得罪了他們為好，以免打草驚蛇前功盡棄。


  陳寶國就昂著頭氣勢洶洶地從她麵前繞過，往他父王的寢宮走。麗貴妃跟在後頭，沿路遇上的宮人悄悄看了看麗貴妃的神色，紛紛退讓。


  陳寶國走得更快了。


  麗貴妃在長廊前停步，望著他們的背影，冷笑一聲：“既想去送死，我又怎會不成全？侍妾……哼，隻要過了今天……”


  陳寶國他們不一會兒就到了寢宮。殿門半敞，不時有宮人端著東西進進出出，卻安靜非常。


  陳寶國快步走進內殿，殿內燭火曳曳，宮人侍立在旁，靜默無聲。整個內殿一如往常的沉悶，壓抑得讓人發瘋。


  床榻上傳來一陣陣咳嗽聲。陳寶國從回憶中抽神，連忙撲到床邊，哭道：“父王！兒臣歸矣！”


  “是……是我兒寶國嗎？”陳敬國吃力地梗著脖子抬起一點點腦袋，努力看向床邊的青年。


  陳寶國在看清他父王的時候怔愣住了。


  陳敬國當年也是整個大宇朝都有名的風流人物，俊郎奪目，惹得多少閨秀芳心暗許，陳王妃當年也是其中之一。如今他不過四十歲卻已是滿頭花白，臉上溝壑縱橫，雙眼渾濁不清，大概隻有牙口還算完好，但是也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陳敬國風流一世肯定沒料到自己最終會因風流而衰敗了身體，麵目可憎。


  “是……寶兒嗎？”一時沒看清床邊的人，陳敬國吃力地繼續發問，努力昂高頭。


  陳寶國怔楞間猛然聽到兒時的乳名，眼淚一下子決堤而出：“是，是我，父王……寶兒回來了……”見他吃力地要坐起身，陳寶國連忙過去扶著他靠坐在軟墊上。


  陳敬國氣喘籲籲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平複，抓住陳寶國的手，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他，仿佛在仔細確認他的身份，又像是要看穿他的內心。良久才道：“是、是我的寶兒、回來了……咳咳……回來就好啊……父王就怕……來不及再看你一眼……”


  陳寶國聽了這話心酸不已：“父王別這麽說，您會好好的，我回來了，我會好好孝順您的！”


  陳敬國老淚縱橫，不住點頭：“好、好好，還是父王的寶兒最孝順。父王卻是對不起你！”


  “父王……”


  “咳咳……你母親去後我也不曾好好照管過你，由得那幫黑心爛肝的欺負你……我無顏去見你母親……”


  “父王別這麽說……”


  “不……咳咳……讓我說完，父王強撐著這口氣就是要等你回來，再不說恐怕就沒機會了……咳咳……寶兒你聽著，你那些個兄弟都不是你的親兄弟！”


  陳寶國瞪大眼睛：“怎會如此？！”


  陳敬國緩了緩，道：“咳咳……父王也是才知道，當年你出生後不久，我被個蛇蠍婦人引誘，著了她的道，她趁我不備給我下了絕育的藥，這麽些年竟從未令我知曉。你與你弟弟他們年歲相差這許多也正是因此。想我陳敬國一輩子風流不羈，到頭來竟是折在了女人上頭！事已至此倒也罷了，那女人早就死了，但後宮那群狠毒的女人為了權勢竟敢做出混淆王室血脈之事！此乃奇恥大辱！寶兒，待你登上王位，定要將他們全部賜死！咳咳咳咳……”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咳得不能自已。


  陳寶國已經被震得不知說什麽了。


  站在內殿門口的烏沛幾人也被雷得外焦裏嫩。原本是來幫陳寶國撐腰，助他順利登位的，以為太子兄弟眾多，鬥爭會十分激烈，沒想到還能吃到驚天大瓜！

  “那這麽說，太子殿下如今是唯一繼承人了？”烏沛見陳寶國老半天不開口，隻得邁步進去自己說。


  陳敬國說了這麽長一通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在兒子的拍撫下漸漸平息，冷不丁聽到外人聲音，嚇了一跳：“你是何人！”


  烏沛大步走近，拱手一禮：“晚輩烏沛，拜見陳伯父。”


  烏越也隨著行禮。


  王文禮和謝旬沒有通傳不敢擅自踏入內殿，就守在外麵聽聲兒。


  陳敬國費力地看清了來人，道：“是……阿沛和阿越啊，來得好……你們幫幫寶兒……就看在他母親的份上……他一人怕是處理不來……”


  烏沛道：“涉及到貴國王儲之事，晚輩不宜插手，但出於私交，能幫的晚輩一定盡力。”


  陳敬國費力點頭：“好……隻要你們幫他就好……我已是不中用的廢人了，還望今後阿沛對寶兒多多關照些……我也能死得瞑目了……”


  烏沛道：“陳伯父嚴重了，令郎與我們有同窗之誼，日後兩國互幫互助才能兩廂得益，陳伯父大可放心。”


  陳敬國感激地點頭。


  陳寶國見他父王身體衰敗成這樣還操心他的事，感動得熱淚滾滾：“父王，你累了，快別說了，休息會吧。”


  陳敬國拍拍他的手背：“父王得把事情給你交代清楚了才能安心閉眼……咳咳……你聽話啊。給你說的都要記住。”


  陳寶國含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