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簪子濺血，鮮豔驚心。
宋晚晚聲音嗚咽，尚且存活。
白羽簫叫道：“爍兒，快住手！”
爍兒麵冷無情，她低低地問宋晚晚，“知罪嗎？”
這來自地獄般的拷問，宋晚晚說不出話來，顏色盡失，哀嚎痛苦。
爍兒說道：“王上，宋晚晚派人殺了翎兒，我要去她去給翎兒賠罪。”她言語清晰，還算平靜。但無人知道她內心的傷痛有多深。
或許吧，對別人來說，她隻是失去了一個侍女，不至於發狂入魔。爍兒她雖不是循規蹈矩的乖女子，但也從未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
她是悲傷到極致，把自己完成交給另一個凶狠反擊的自己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向來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白羽簫阻了眾人上前，妍楨抱著淇兒，淇兒哭叫姐姐。
“宋晚晚身邊的人，此刻站在這裏的，就有兩個是當晚的凶手！罪證鑿鑿！如果王上以為憑我的說辭不能斷定宋晚晚有罪，亦或者翎兒的死不需宋晚晚抵命，那我殺了宋晚晚，我甘願死。”
白羽簫悔意濃重，不曾想她是如此剛烈性子，“爍兒！”
爍兒扔了簪子，一步步走到白羽簫前麵，伸出雙手待縛。
“玉佩還給瑤王妃，是爍兒不配。爍兒本在鄉野長大，隻知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的粗淺道理，直來直去。我不想再看到她，所以，一刻也忍耐不了。”
白羽簫未接，晶瑩玉佩墜空，落在手掌心。妍楨接住了玉佩。
無人注意她的舉動，她自己也是事後才反應過來。
玉佩通體晶瑩，折射著七彩日光，仿佛是內心蟄伏的美麗渴望。原來，她比自己以為的要執著。
她愛他的一切。她愛自己，希望站到自己心愛人的身邊，執手、偕老。
爍兒說，她性子耿直，難當王妃。
恣意隨心的生活和王妃之位，爍兒選擇了前者。
那天的格外清晰的白羽簫，她第一次真實感受到他的氣息。
那天的爍兒，迷失瘋魔，卻又好像格外清醒。
她是在斷舍離。
那時白樂筱還年幼，她並不知道那天在山林裏都發生了什麽。她以為那天是改變她一生一天，林中和善又神秘的婆婆出現，由此成就了今天的她。
原來那天，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
或許，王兄心中最中意的始終是安北王家的李小姐。李小姐用一種很慘烈的方式結束了兩人相伴此生的緣分，可歎可憾。
妍楨成了王妃，她真的實現了心中最暖最美的渴望。或許，她沒有得到王兄最心動的喜歡，但夫婦兩個，相敬如賓，也算安好。
幔帳輕動，白樂筱不經意側身，看到趙鳴飛坐在地上，抱著胳膊睡著了的樣子。
他一向不喜歡聽人囉嗦，王妃講的這些往事，他並不感興趣。
“樂筱，你相信緣分嗎？”王妃問。
白樂筱道：“王嫂跟我說了這麽多，是在告訴我，即便真的有緣分，也不是不摻雜人為的，對嗎？可是，王嫂，你忽略了一點，你想嫁之人，是你心愛之人。即便是處心算計也不為過。倘若的我緣分落在我不喜歡的人那裏，我會和李小姐一樣，作出驚駭之舉。”
王妃早就料到白樂筱此番話，“樂筱知道我有多羨慕李小姐嗎？愛與不愛，緣起緣滅，她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她是那樣美麗果決的人。”
妍楨風塵困頓了小半生，自然對什麽都小心翼翼，尤其是好不容易得來的。
她沒有說白羽簫是如何改立她為王妃的。
西川王白羽簫以九顆夜明珠為聘，迎娶茶棚婆婆的女兒素兒為妃。這不失是可以做成話本傳唱的愛情傳說。
故事很美，何必深究其中曲折和感情考量。
但妍楨說了她向白羽簫表明身份的情形。心情激蕩，大起大落，她竟然要成為西川的王妃了。猶如夢裏，猶如命運早已安排下了。
既然從此要活在陽光裏，正大光明，她首先要做的是恢複妍楨郡主的名號。
北戎的那些人事都太遙遠了，那些被冰凍的記憶一經瓦解，痛苦先生。
她又想到了舒寶珞。
那個唯一把她當姐妹的人，最後竟因為她的算計而死。
她要複仇，她的陰暗傷害舒寶珞至死。
事情過去了幾年，無人再提。可她無法忘記舒寶珞。
愧意瘋長，妍楨終於擁著被子哭出了聲。她從來不陪擁有舒寶珞那樣的人生，她不及舒寶珞美好。
夜明珠光芒奇異，妍楨照見了最真實的自己。
在婚禮前一晚，她去找了白羽簫，一字一句道：“王上恕罪！我並不是西川人，也不叫素兒，我真名叫妍楨，是北戎的五郡主。”
燭光簇簇，白羽簫錯愕，“你說什麽？”
妍楨先後挽開左右袖口，白皙的手臂上隻有幾道新舊傷痕，“我臂上沒有冰麗，我不是西川人。所以，聽人唱陟彼南山的歌，我並不懂，因為我們北戎沒有人唱這樣含蓄婉轉的歌。”
坦白的時候，妍楨格外冷靜。
失去白羽簫之後，她沒有什麽可眷戀的了。她想，從今而後，她都要做一個坦白的人。她不要再耍什麽心計，她要做最真的自己。
“妍楨，欺騙了王上，不堪為妃。在此，拜別王上！”妍楨跪下，合手，她不能猶豫，怕終究不舍。
她一拜到地。不知為何，想到西川的婚俗，便是新人雙雙跪下來，誠心誠意拜倒在地的。
她真的很想做他的王妃啊！
白羽簫理了理妍楨的話，“你說你是北戎的郡主，妍……楨？”
妍楨的目光再也不敢落在白羽簫身上，她有些失神，答道：“是！”
“素兒氣質不凡，原來是北戎的郡主啊！”
沉默了一會兒，白羽簫伸手扶起了妍楨。
他眉目間沒有半分慍意，反而對著她多了幾分欣賞和驚喜。
妍楨始終沒有讀懂那晚的白羽簫。
但那晚的坦白之後，似乎堅定了白羽簫要娶她為妃的念頭。
就這樣，北戎那個消失了近三年的妍楨郡主，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死去之後，她一躍成為了西川的新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