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公主——”阿珂迎了上來，白樂筱擺了擺手，自行倚坐在踏上，神思不快。
阿珂十分貼心地攪了帕子給公主淨手，又奉上茶盞。
白樂筱淺嚐了一口，發覺異樣，“這是東齊的茶葉？”茶香幽幽，略帶苦味。杯盞也精致，薄如胎紙，晶瑩剔透。
也就隻有東齊人會做這樣極其雅致的物件，這些茶香，也是西川做不出的。
阿珂道：“這是阿離買來的，這丫頭不隻是怎麽了，喜歡上東齊的物件兒了。”
白樂筱看了看阿珂，她一向心細，又日日與阿離在一起，不會不知道其中緣故。隻是，阿珂說這話，不知是在說阿離，還是有心提醒她。
東齊的物件兒可以欣賞，過分喜歡就不太好了。
白樂筱今日穿的衣衫也是阿離買來的，淺紫色薄紗清透，襯得肌膚愈發白皙。這不是西川女子的裝束。
“阿離性子天真，無憂無慮，我希望她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隻要那人也是真心喜歡她。”白樂筱道。
她說的是真心話，可說出來又覺得自己虛偽。她明明知道趙鳴飛很大可能不會把阿離放在心上。他那樣的性子，跟阿離想的完全不一樣。
“樂筱，你是我願意一起死的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滿目星辰浪漫，是這世間最迷人的色彩。
阿珂見白樂筱怔怔的，而後又想到了什麽似的，抿嘴笑了。
少女思慕，公主心裏有人了。
可那人，絕對不可以。
阿離進得殿中來，聞到香味，便放慢了腳步。素帳流蘇飄動，阿珂坐在窗前打絡子，她手巧，又有耐心，坐在那半天也不嫌無聊。
“阿珂姐姐，公主睡下啦？”阿珂小聲問道。
阿珂道：“公主有些倦了，想睡會兒。對了，王上不是吩咐了，要多派侍衛來公主殿前守衛，剛才，我怎麽從窗子裏瞧見侍衛都走了？”
阿離狡黠一笑，“到了換班時間了吧。阿珂姐姐，別做這些了，你跟我去買東西吧。”說著，便拉了阿珂起身。
阿珂不想去，但阿離不容拒絕，拉了她便走。
熏香球叮鈴作響，好似樂聲。白樂筱並未睡著，眼前局勢令人愁悶。
西川兵力不足，錢糧也不濟，經不起打仗。可北戎那邊哆哆鄙人，突厥也蠢蠢欲動，意欲不軌。如果不答應北戎的親事，恐西川大難將至。
她既是公主，該為了子民的安定犧牲自己。可她真的不想以這種方式，一想到那二王子的樣子，她隻覺得萬分嫌惡。
此生，如不能和心愛之人相伴相守，豈不是太不甘心？
“誰！”饒是在想事情，白樂筱還是警覺到了異樣。
她坐起身來，風半掀開雲青色的煙帳，有人負手立於塌前。
他穿著青衣，他說喜歡青色。他的眼睛是傲於塵埃的神氣，斯人世無雙，遇上方知有。
二人對望，一時無言。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肎嶽石陣，可以同生共死，卻接受不了一句話。
白樂筱想，他一出現，之前的決絕都成了笑話。她自己想笑話自己。
趙鳴飛不說話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不想說話。
二人都還未作聲，殿內格外安靜，風動幔帳，輕拂時光。
殿外腳步聲響起，王妃帶著侍女過來了，白樂筱忙起身，拉了趙鳴飛躲起來，“別說話。”
趙鳴飛未語，但挺配合。
白樂筱繼續躺回塌上，假裝入睡。
“王妃，公主睡下了。”侍女道。
王妃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我去看看公主。”
王妃獨自進了內殿，果見白樂筱和衣睡在踏上，她走近幾步，發現白樂筱的鞋子散亂，便知她是看到自己來了，在故意裝睡的了。
王妃彎腰，將白樂筱的鞋子放好，坐在塌前，靜默不語。
白樂筱覺得奇怪，感覺王嫂正在看著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終於，過了片刻，白樂筱便轉過身來，“王嫂找樂筱何事？”
王妃輕笑，“想著你這幾日不開心，我來跟你說說女兒家的體己話。”
有人在側，白樂筱道：“王嫂有心了，隻是這兩天天氣熱，我有些煩悶而已，並沒有不開心。”
王妃道：“是啊，今夏天氣尤其暴躁，時而大雨如鞭，時而酷日炎炎，百姓的收成無望，想必日子更難過。”說完，她又笑道：“樂筱也怕熱，你王兄讓人去蒼山取了冰塊，要放在你殿中消暑呢。”
百姓之艱辛，公主之享樂。王妃的話語很明白了，白樂筱直接問道：“王嫂是來勸我的嗎？”
王妃笑容止住，“我再繞彎子，妹妹必會煩我了，那我就直說了。”
白樂筱看著她，今日的王妃和昔日的妍楨郡主似乎很不一樣了。
“妹妹已到了堪嫁年紀，該好好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白樂筱未接話。
王妃直接道：“二王子雖最得北戎王寵愛，但卻驕縱無知，草包一個。他日能稱王的，不會是他。三王子為人陰狠，不配結交。但北戎的六王子，相貌倜儻，天資聰穎，文武雙全，我觀此人日後才是北戎的真主。”
白樂筱內心反感，“王嫂想告訴我什麽？”
“妹妹是世間少有的美人，又天賦異稟，世間難找其二，該配最好的夫君。”
白樂筱問：“所以，王嫂是要告訴我，六王妃的位置可以打算，隻要我們用手段，變二為六，日後可無虞。”
王妃道：“我今日所言，半點不虛。但願妹妹以大局為重，替王上分憂。”
王妃特特來相勸，白樂筱起了逆反心理，“王嫂為王兄真的是煞費苦心。”
王妃起身，慢慢踱步，“樂筱，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曾經也和你一樣。那天在肎嶽，那個少年是東齊的飛將軍吧，果然卓爾不凡，華姿出眾。”
“王嫂在說什麽？不過是，恰好在肎嶽遇到了，並非王嫂以為的那樣。”白樂筱心虛，王妃現在挑明她的心事，會被趙鳴飛聽到。
“是嗎？”王妃疑問。
白樂筱道：“是，有緣結識，僅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