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顏麵
陸嫣然的突然出聲，驚擾到了幾人，那紫衫衣裙的女子看過來，她忍不住嗤笑一聲，“會吟一兩句詩，也敢出來隨意賣弄，真是可笑。”
另外幾人也紛紛笑出聲來，陸嫣然並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從小家徒四壁，自然是沒有讀過書，後來她做了妾室，也曾跟著學了一些字，幾句詩，她知道自己剛剛吟的詩是關於牡丹的，本來正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表現一番，可是她不懂這些人為何還是這麽鄙夷自己。
蘇荷幾人在近處的帷幔之內，蘇荷對劉夫人輕聲說，“劉夫人，依我看，還是讓陸嫣然進來吧，無論如何，她如今是劉家的人，言談舉止都關乎到劉家臉麵，即便是您再不喜歡她，還有劉將軍也要顧及的。”
劉夫人氣得都不想去看陸嫣然，她握著拳頭，煩躁道，“罷了，我反正不願意和她同席而坐，與其在這裏丟臉，還不如回去！”說罷，劉夫人就要站起來離開。
英國公夫人一把拉住劉夫人說，“怎麽，這就認輸了？”
劉夫人不服氣挑眉，“我怎麽就是認輸了？我隻是不願意和她在一起。”
“這還不是認輸啊？”英國公夫人幽幽繼續說，“你都不敢和她正麵坐在一起，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我看你怎麽辦。”
劉夫人又不甘心坐下，孟非若不知道該怎麽出聲安慰，她看看劉夫人，又朝外瞥了一眼陸嫣然，她放下手裏的點心，有些局促又小心地問，“要不……要不我去帶著陸嫣然先離開，反正我力氣大得很，她也掙脫不過我。”
蘇荷撫額無奈道，“你這是還嫌事情不夠亂，想讓大家看笑話不成？”
孟非若這本是出自真心的建議，她眨巴眨巴眼問，“我……這不是沒有法子嘛。”
英國公夫人輕聲說，“既不能趕走她，也不能再讓她在外這麽招搖丟臉，隻能讓她進來了。”
“哼，在這裏我拿她沒辦法，回家我再和她好好算賬！”劉夫人氣呼呼說。
英國公夫人倒是不以為然道，“回去？隻怕是你想多了，等你們晚些回家，北威那孩子也該回去了，你覺得他能不護著她？”
劉夫人一怔，好像的確是這樣。
“這個陸嫣然儼然是算計好的，她就是要讓你生氣，並且還不能公然發泄，讓你生悶氣！”英國公夫人緩緩分析。
蘇荷和孟非若仔細聽著，兩人都怔怔的，這中間還能有這麽多道道！果然，女人心的確是細的可怕。
“行了，你也別生氣，她畢竟是個上不了場麵的妾室，你還能讓她左右了？聽我的，把她叫進來，要不動聲色地出氣和教訓她，你懂不懂？”英國公夫人輕聲道，她嘴角掛著笑容，胸中已然是有了主意。
“去，把她叫進來。”英國公夫人吩咐身邊的丫鬟。
那丫鬟會意，匆匆前去。
陸嫣然正獨自在這尷尬萬分，那丫鬟及時出現，“陸姨娘這邊請。”
陸嫣然呼出一口氣，如今多多少少是緩解了自己處境的尷尬，她跟著丫鬟來到帷幔之內，裏麵坐著的幾人，隻有蘇荷抬眼看了看她，陸嫣然輕輕福身，“嫣然見過婆母見過英國公夫人。”
劉夫人沒有出聲，她翻了一個白眼繼續喝茶，英國公夫人也沒有出聲，她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帷幔之外的百花眾人。
沒有得到二人的回應，陸嫣然也不敢起身，至此，她是從一個尷尬境地到了另一個尷尬境地。
“嫣然見過……”陸嫣然見二人都沒有反應，自己隻好又提高了音量想要提醒她們，隻是還沒有說完，就被英國公夫人打斷了，“行了行了，我們又不是聾子！”
陸嫣然訕訕一笑，“是。”
英國公夫人瞥了陸嫣然一眼道，“我記得我未曾邀約你，你來幹什麽？”
陸嫣然道，“婆母這兩日身子不爽快，我作為晚輩自然是應當侍奉左右，以盡孝道的。”
英國公夫人聽罷挑眉一笑，她微微頷首，“好啊，沒想到你這麽孝順，既然如此，也不能辜負了你的孝心，你就在此跪著侍奉吧。”
陸嫣然暗暗咬牙，隻好跪在劉夫人身邊，“是。”她的腿下沒有墊子，冰涼的大理石地板硌得她生疼。
有帷幔遮擋，外麵的人也不能全然看清裏麵的場景，英國公夫人幹脆屏退了在這裏伺候的丫鬟婆子，隻指使陸嫣然添水奉茶。
慢悠悠喝了許多茶，英國公夫人瞧著低眉順眼不敢言語的陸嫣然，“你倒是能沉得住氣。”
陸嫣然垂下眼簾，遮住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憤恨。
“好，好詩！”帷幔之外不遠處傳出一陣喝彩聲，引得英國公夫人翹首張望，“那邊似乎是有人作詩呢，不如我們也去看看。”
劉夫人原本是對這些吟詩作賦沒有興趣的，可是如今她並不想和陸嫣然待在一起，便隻好點頭答應，“也罷，就去看看吧。”
“你們去不去？”英國公夫人轉頭問蘇荷等人。
蘇荷笑了笑說，“這茶我還沒有喝夠呢，就不去了，二位夫人可要盡興玩好。”
“也罷，我們兩個老婆子一起走走，省的我們兩個人在這裏讓你們拘束不自在。”說罷，英國公夫人拉著劉夫人離開。
蘇清本來也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喝茶賞花，突然，她的視線定格在一處，臉上露出激動之色，她怔怔望著一處，身子下意識要站起來，可是她有所顧忌，便又重新坐定。
“三妹妹，我也想去那邊看一看。”蘇清對蘇荷說。
蘇荷見蘇清好不容易有心緒出去，自然是欣然答應，“好，那大姐姐去吧。”
蘇清點點頭，匆匆走出去，至此，蘇荷並沒有看見蘇清臉上那激動之色。
帷幔之內隻剩下三人。
既然人都走了，陸嫣然也不肯再委屈自己，她坐到一邊的墊子上，輕輕揉著自己的腿。
“滿足自己的和野心，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蘇荷看著陸嫣然幽幽說。
陸嫣然渾不在意地嗤笑一聲，“我知道啊，不就是受點委屈嗎？我以前經曆的還少嗎？我不怕。”
“我若是你，便會珍惜眼前的一切，最起碼，你現在衣食無憂，還有劉將軍的真心寵愛，可是你若是還和以前一樣非要作出一點風浪來，到時候，隻怕你會失去所有。”
陸嫣然挑眉，她冷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行了，什麽也不用說了，我是不會認輸的。”
一邊的孟非若聽不下去了，她將茶杯“砰”的一下放在桌上，然後盯著陸嫣然道，“我說你這個人怎麽聽不出好賴話呢？荷兒一心為你，你自己心思不正，還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嗎？”
“哈哈哈……”陸嫣然突然笑出聲來，引得帷幔之外有人好奇駐足觀望。
“你還嫌自己丟人不夠，一定要這般出風頭嗎？”蘇荷冷冷道。
陸嫣然笑容苦澀，她兩隻手輕輕絞著拍著帕子，“丟人，嗬，我丟的人還少嗎？自從來了這裏，你們何曾給過我臉麵？”
“臉麵是自己掙得，不是別人給的。”
“哦？蘇小姐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你風風光光，我卻要像一隻老鼠一樣小心翼翼，憑什麽？哼，她不是看不上我，不想讓我出現在眾人麵前丟她臉麵嗎？我偏不！我就是要出來，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我都要堂堂正正站在眾人之間！”陸嫣然有些激動。
“心思正，行的正，別人自會看到，劉夫人也會接受你，可是你卻偏偏采用這種偏激的方式，損人不利己，你覺得這樣真的有用？”孟非若說。
陽光透過帷幔縫隙投在陸嫣然的臉上，她厭煩地用帕子遮擋，然後將自己整張臉都隱藏在這帕子陰影之下。
“孟非若，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喜歡劉北威，所以巴不得我會消失，對嗎？”陸嫣然歪著頭看著孟非若說，語氣裏充滿挑釁。
“誰稀罕！”
“你既然想備受矚目，也要先提升提升你自己，就好比你剛剛吟誦的那句詩，在這種場合吟誦出來，不合時宜，這就是那些人嘲笑你的原因，有些事情，怨不得別人，還是要自己反思的，你說呢？”蘇荷喝了一口茶悠悠道。
這句話讓陸嫣然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她的雙手漸漸握緊，嘴角有些哆嗦。
“我是沒有讀過書，這並不是我的錯。”陸嫣然的聲音裏突然就充滿了哀傷。
“沒有人說這是你的錯，你隻是錯在不該那麽急於求成，錯在沒有認清自己。”蘇荷緩緩道。
陸嫣然把臉別到一邊，不再搭話。
帷幔之外，又是別有一番景致。
茶花詩會，少不了花和茶，自然也少不了吟詩作賦，各種花卉旁已經擺上了長案幾，誰若是有興致，可以提筆寫下即興詩句，隻見一位青衫書生正提筆思索著，他手邊的白紙上已經落下了幾行潤朗有力的字，隻聽有人念道，“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
“此句雖好，卻是不如前幾首有喜樂祥和之氣，這位兄台難不成是觸景生情，想念心中佳人了？”有人打趣那書生。
那書生也意識到自己此句詩不妥，便幹脆放下筆，然後收起那張題著詩句的紙道，“在下才疏學淺，讓各位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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