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兩隔
北境寒冷，如今已經是四月，中原各處百花盛開芳菲始盡，北境仍然是要穿著厚厚的衣服，一些背陰處的積雪還沒有化開，向陽的坡地上倒是長出了新的小嫩草。
周景寒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他的眼睛裏遍布紅血絲。阿古拉就跟瘋了一樣進攻，據探子來報，阿古拉在國內招募兵馬，一些不到年齡的男孩子也被逼上陣，窮途末路，阿古拉現在就如同瘋了紅了眼的餓狼，不計後果，一心想著撕咬周景寒一口。
但是這兩日，阿古拉卻突然安靜了，北狄的營地裏也不再像前幾日那樣躁動，反而穩定下來了，每日是有秩序地操練，也不再騷擾大周隴海關外的十三州。
周景寒不知道阿古拉正在打什麽主意。
這日午後，孟非若被悄悄叫進了周景寒的營帳內。
一盞茶的功夫後，孟非若才出來，她步履匆匆離開，不久，孟非若大病的消息傳開，但是沒有人過於在意，也是她一個女子家來從軍，又是這種北境苦寒之地，她肯定受不了。
陸嫣然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雲錫還是每日親自送藥來。
陸嫣然看起來清瘦了不少，她本來就瘦弱，如今看起來更是有一種讓人憐惜的感覺。
“陸姑娘，之前軍中事務繁忙，我一直沒有顧得上照顧你，如今北狄總算是安穩了一些，我便在外給你找了一個住處，軍中實在是清苦，你一個姑娘家，在這裏也不好。”雲錫說。
陸嫣然正在倒水的手一顫，她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震驚，“這是王爺的意思還是雲副將自己的意思？”
雲錫看著她這個反應，心裏是說不出來的複雜，他說，“是我的意思，王爺……並沒有過問此事。”
陸嫣然嘴角浮出一抹苦笑，她坐下慢慢喝了一口茶說，“是啊，他怎麽會來過問我的事？我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這些天，竟是連他的麵都見不到，不過……”陸嫣然的眼睛裏散發出光芒，她語氣中帶著敬佩，“不過我也知道，這些日子，王爺一直忙於與北狄作戰，三戰三捷，果然是名不虛傳。”
陸嫣然抬頭看著雲錫說，“雲副將，多謝你的好意，我在這裏很好，軍中的生活我也能適應。”
雲錫微微歎息一聲說，“陸姑娘，你對王爺……還是放不下吧？”
陸嫣然的手緊緊捏著茶杯，她笑了笑，“我仰慕王爺，這也是錯嗎？”她輕輕眨著眼，一臉的無辜神色。
雲錫苦笑，“陸姑娘，我本以為，此事過後，你會看清楚的。”
陸嫣然看著雲錫，她好似委屈好似憂愁，“雲副將，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王爺心有所屬，他的心裏牽掛著那位遠在京城的未過門妻子，可是正是如此，我才更加仰慕王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萬千榮耀於一身，卻能專一對一個人，這樣的人，誰不喜歡？”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不放手？我隻怕，你最終會傷了自己。”雲錫說。
陸嫣然莞爾一笑，她直直看著雲錫，柔聲說，“雲副將，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也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哥哥才會與你說這些的，我是個脾氣倔的，我不求讓王爺心係於我，我隻希望陪著他也好，雲副將，你……會幫我的，對嗎？”
雲錫聽著陸嫣然這嬌柔的聲音，心裏卻是難以言說的感覺。
“陸姑娘，如今，我不知道留下你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了，你怎麽樣我是沒有權利幹涉的，隻是你若是因此傷害到王妃，我也不能放過你的。”這大概是雲錫第一次對陸嫣然說這種話。
陸嫣然也是一愣，她眼裏閃過一絲黯然，王妃？那位丞相三小姐就這麽得人心？她以為雲錫一直向著自己，到頭來，就連雲錫也是護著那位未過門的王妃！陸嫣然暗暗攥緊拳頭，她發誓，她是一定要見見這位準王妃的。
陸嫣然抬起頭，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雲副將怎麽會覺得我會去傷害別人？”
雲錫一看陸嫣然這個樣子，便覺得是自己的語氣太生硬了，的確，他維護陸嫣然，不過就是因為她長得和蘇荷有幾分相像，他一想到陸嫣然或許會威脅到蘇荷，他的心裏也會警覺，他自然是會站在蘇荷那一邊。
“是我語氣不好，陸姑娘不要生氣，既然你執意要留在這裏，那我不好說什麽了。”說罷，雲錫就離開了。
陸嫣然看著雲錫離開的背影，臉上逐漸陰沉下來，她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感覺，她隻是有種發狂的感覺，她覺得內心深處一點點生出來一種暗黑，這種黑暗慢慢吞噬著她，她腦子來想著周景寒的身影，但是一想到他會攬著別的女子，她就渾身難受，陸嫣然終於知道，這便是嫉妒吧。
是的，她就是嫉妒，周景寒是謫仙一樣的人，他軍功赫赫，卻又那麽的俊朗，不像是尋常的軍中草莽大漢，這樣的人卻心有所屬，陸嫣然覺得不甘心，她偏偏是不信的，那位丞相千金遠在京城，不能陪著周景寒，周景寒還能堅持多久？她不一樣，她會日日陪著他，直到他將那個女人忘了！陸嫣然抱著懷裏的一對護膝，這張皮子，是那日周景寒隨手給她的，那時候他或許隻是覺得自己可憐，或許如今他早就忘了此事，可是她一直記著，她將這皮子做成了護膝，時刻帶在身上。
夜幕降臨，星子低垂，月朗星稠，明日又是一個好天氣了。
周景寒撫著頭，坐在岸幾後，連著幾天沒有休息，他也撐不住了。
“王爺，一切都安排好了，您也該歇一歇了。”雲錫進來說。
周景寒抬起頭，見雲錫手裏還端著一盤點心，他皺眉說，“這是哪來的點心？”
雲錫知道周景寒的規矩，軍中吃食必須上下一樣，就是他自己也是不能例外開小灶的，雲錫急忙解釋說，“王爺莫急，這是陸然做的，她做了許多，軍中將士都有的。”
周景寒這才點了點頭。
“王爺，吃一點吧，您今日沒怎麽吃東西。”雲錫說。
周景寒也覺得肚子餓了，他捏起一塊放進嘴裏，點心很可口，他忍不住連著吃了幾塊，他這才像是想起什麽，“她的傷好了？”
雲錫說，“已經差不多了。”
周景寒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吃了幾塊點心，周景寒便去休息了。
此時的鎮州已經是一片花紅柳綠，蘇荷院子中的數目花草已經全部長出來，再也沒了之前的那種頹敗感，夜深了，蘇荷開著窗子，窗外不斷飄來花香，她拿出了一個小瓶子，這些日子，她一直瞞著所有人配製迷藥配製毒藥，眼看著，這個闊肚子小瓷瓶就要滿了，她不知道最後能不能用上，但是她卻不能不準備。
蘇荷坐在窗邊，望著天上的一輪圓月，心裏的思念早已傳遍萬水千山，北境現在的戰況如何，她並不是十分清楚，隻能在上街的時候偶爾聽到那麽一兩句，人人都說攝政王乃是九天神人，大周的戰神，縱然是蠻橫地阿古拉縱然是凶猛的北狄鐵騎，也一樣被周景寒打的落花流水，蘇荷每每聽到，既欣慰又心疼，那裏多苦啊，可惜她不能陪在他的身邊，她知道，這些傳言實在是誇大了許多，她知道，周景寒那哪裏是什麽神人？他也是人，血肉之軀，也會受傷，也會知道疼。
蘇荷心煩意亂，就連周景浩到了她也渾然不覺。
“想什麽呢？”頭頂上傳來幽幽的聲音。
蘇荷恍然驚覺，她看著周景浩，“王爺走路還真是無聲無息。”
周景浩笑了笑，他徑直走進屋子，然後將手裏的東西遞給蘇荷，蘇荷接過來一看，是一遝圖紙，上麵畫著的是嫁衣款式，蘇荷大體翻了翻，足足有三四十種，蘇荷暗暗咋舌，周景浩這也過於用心了，她這個替身還真是擔當不起呢。
“看看喜不喜歡，若是還是不滿意，我讓他們再重新畫了來，實在不行，我便讓人到你這裏來，你提出意見也好。”
蘇荷沒有心思看這個，她說，“太晚了，明日再看吧。”
周景浩眼睛裏閃爍著光芒，他答應了，“也好，這些日子，你一直往江府跑，也是辛苦你了。”
蘇荷下意識警覺，他怎麽會突然又說起來這個？難道她偷偷配藥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蘇荷穩住自己，然後隨口般回答，“我不辛苦，這本來就是我喜歡做的事情。”
“今日江大人很是高興地和我說，江大寶的身子越來越好，就連江夫人的頭痛病也好了許多。”周景浩說。
蘇荷暗暗鬆了一口氣，“哦，這些我都知道。”
周景浩看著蘇荷，他的眼睛裏寫滿了探究，“蘇荷，你的醫術很高明，丞相家三小姐，從小過便是比丫鬟好不了多少的日子，你是怎麽有機會學醫術的？”
這個問題，懷疑的人不止周景浩一個，蘇荷給出的還是同樣的回答。
周景浩卻是幽幽笑著，“是真的天賦異稟，還是說……你根本不是真正的蘇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