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審問

  周景寒看了一會月亮,回過神之後繼續說,“我到現在也記得當時我遇見他的情景,他那時隻有十二歲,瘦骨如柴,身上髒兮兮的,備受欺淩,那時他不知道從哪裏搶來了一塊發黴的饅頭,就那麽捧在手裏吃,一群比他大的乞丐來搶,他就那麽僅僅攥著,往嘴裏塞,我永遠都忘不了當時他看我的眼神,人狼狽,可是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狼狽,仍舊是那麽有神,透著希望和一股子狠勁,我就是被他那雙眼睛驚訝到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竟然會有那種眼神,所以我才會收留他,讓人教他武功,他也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成了我的暗衛中最優秀的……”帶著回憶,周景寒緩慢敘說著,隻是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就變小了,心裏不是個滋味,也就說不出話來了。


  蘇荷看著周景寒,輕聲說,“照這麽說,流風應該是感激你才對,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麽會……”


  “這也是我疑惑的,所以我要你一定要救活他,我要親口聽他說一說這是怎麽回事!”


  “或許……是因為他受了脅迫?還是被人下了迷惑心智的迷藥。”蘇荷也跟著分析。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蘇荷皺眉,隨即自己推翻了自己剛剛說的,“不對,我看他的傷口很像是東瀛的破腹自裁……”


  “東瀛?”周景寒明顯吃了一驚,“他怎麽會跟東瀛的東西扯上關係?近些年的確是有東瀛人來我朝,他們行蹤隱蔽,手法狠辣,時常挑釁中原人士,好勝心極強。”


  蘇荷也知道這些,她上一世曾經也見過東瀛人,那人自殺手法與這一樣,所以她才說出來這個。


  “王爺有沒有想過,流風或許就是東瀛人。”


  蘇荷此言一出,倒是提醒了周景寒,他沉默下來,明顯是在思考這話的合理性。


  “還有,王爺,您所有的侍衛手腕處都要做刺青嗎?”


  “這個倒是沒有,你為何要這麽問?”


  蘇荷回答,“我看到流風手腕上有一個形狀很奇特的刺青,看起來更像是什麽組織的,我以為你的人都會有。”


  周景寒皺眉回憶,“我之前倒是沒有注意過他的手腕。”


  “看樣子也是才刺了不久,顏色尚且鮮豔。”


  周景寒聽了,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放到蘇荷手裏,“但凡周家皇室暗衛,手裏都要帶著這麽一塊牌子,從未有過什麽刺青。”


  蘇荷低頭看著那塊牌子,是一塊青銅薄片,上麵刻著赤血紅字“周”。


  “以後若是有人冒充我的屬下,你也可以辨識出來了,這紅字遇水變黃,是皇家特有材料製作出來的,一般人不知曉。”周景寒說。


  蘇荷淡淡笑了,“沒錯,那我也不用擔心被騙了,不必把黑鍋扣到王爺頭上了。”蘇荷故意開玩笑,讓氣氛稍微活躍了些,不似剛剛那般壓抑。


  周景寒臉上也有了幾分笑容,他又掏出一塊銅牌,是鑲金邊的上等銅做的,他交給蘇荷說,“這是總牌,現在我把它送給你,有了這個,你以後可以自由出入王府,更重要的是,你可以以此調動王府的侍衛。”


  “不,這個我不能要,王爺還是拿回去吧。”蘇荷立即把令牌放回周景寒手裏。


  “拿著就是了,何必如此呢?”周景寒對於蘇荷如此抗拒自己的贈予,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


  蘇荷素來不喜隨意接受旁人的東西,若非實在不可,她也不願欠人情。


  “王爺的好意我心領,隻是……我一個女子,也用不到這個,至於去王府,會有夜月帶著,憑此調遣王府侍衛更是使不得,王爺事務重大繁忙,比我更需要這個。”蘇荷婉言。


  周景寒見他仍舊拒絕,知道自己多說無益,於是也不多求,這種事情講究水到渠成。


  “也好,我不強求你,以後你但凡有需要,盡管找我就是。”周景寒仍舊溫聲說。


  蘇荷點點頭,她能看出周景寒臉上的疲累,這是她極少看到過的,蘇荷心裏也隱約心疼,她輕聲說,“王爺,時候也不早了,您還是去休息會吧,總不能累垮了身子。”


  周景寒聽著蘇荷的關切,臉色又舒展不少,“好。”


  狂風刮來的烏雲積聚,半夜時分,月隱去,豆大的雨點落下來,衝刷著大地。


  蘇荷醒來時,天還是陰沉沉的,因為是在郊野小院,屋裏潮氣厲害,她睡不著,也就起來了。


  “蘇小姐,您可是醒了,你快去看看流風吧。”夜影看樣子守在這裏一段時間了,礙於身份,不能貿然進屋。


  “好,走吧。”蘇荷也正色說,抬步往密室裏走。


  周景寒也在密室,他正皺眉看著床上的流風。


  蘇荷顧不上說別的,徑直坐在床沿給流風把脈,她一言不發,隨即又取出銀針在流風幾個穴位上紮下去。


  片刻之後,流風轉醒,他睜開安靜,首先看到的就是正在觀察著他的蘇荷。


  “醒了……”蘇荷話還沒有說完,隻見流風突然伸出手,彎成鷹爪狀,直衝蘇荷脖子襲去。


  這個變故太突然了,讓人反應不過來。


  蘇荷也沒有想到,一個如此虛弱的病人,竟然行動還如此迅速。


  “小心!”


  蘇荷隻覺得一陣巨大的力量將自己拉起來,下一秒,她的臉貼在了一個寬闊偉岸的後背上。


  周景寒將流風的襲擊擋回去,流風本就虛弱,剛剛這一下也是他用盡力氣提起來的,被周景寒這麽一擋,他隨即癱倒在床上。


  周景寒冷冷看著流風,眼裏帶著痛惜,“這一招,還是當初我教你的,如今,你竟然在這個時候使出來了。”


  流風好似大夢初醒,他頂著一頭的冷汗,眼睛不敢看向周景寒。


  “救我幹什麽……”流風慘白的唇動了動,嘴裏吐出幾個字。


  “你死了倒是解脫了痛快了,可是你讓我不明不白,我倒是要知道,你為何背叛我,我向來待你不薄!”周景寒沉悶出聲,他刻意壓著聲音,裏麵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流風沒有說話,麵向牆壁的眼睛裏何嚐沒有痛楚。


  蘇荷驚魂初定,她恍然覺得周景寒的後背竟是讓她如此安心。她平複了心情,又站出來,走近流風。


  周景寒一把抓住蘇荷,不讓她上前。


  蘇荷輕輕將他手拿下來說,“他剛剛是沒有認出我,想來也是太警惕的原因,我檢檢查檢查他的傷口,隻怕是要裂開了。”


  隻是流風卻是不肯回頭,死死僵持著。


  蘇荷用力將他身子扳過來,“你這個命不是你自己的了,不要忘了你是怎麽活過來的,不指望你有什麽報答,也不能眼見你這麽作騰!”


  果然,流風的傷口已經重新裂開,血又重新滲出來,染透了紗布。


  蘇荷給他重新包紮,再抬頭時,屋子裏的其他人已經被遣散走。


  “他們人呢?”蘇荷竟是不知道夜影等人是什麽時候走的。


  周景寒走過來說,“我讓他們出去了,我要問流風幾句話。”


  蘇荷聽了,也站起來說,“那我也先出去,他現在已經沒事了。”


  周景寒卻是將蘇荷又按下,“你不必走,與我一起就好。”


  不等蘇荷說話,周景寒就問流風,“說吧,之前你為何要害我?背後又是誰指使你了?”


  流風麵色微動,他雖然還有氣息,但是眼珠子一動不動,如同死人,自然,對於周景寒的詢問,他沒有反應。


  沒有嘴硬,沒有狡辯,隻是不說話。


  “流風,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毒手?你良心何安?”蘇荷也出聲。


  流風閉上眼睛,不知道是疲累,還是要掩去眼裏的神色。


  蘇荷見狀,扯了扯周景寒的衣袖,示意他出去。


  走到外麵,蘇荷低聲說,“流風不吭不響的,也不是個辦法,再這麽問下去,就是問個半年隻怕也不會有效果,我這裏到是有個法子,或許可以試一試。”


  周景寒看著蘇荷,等著下文。


  “我知道一種秘術,可以催眠,讓他意識渙散之時問出話來。”


  周景寒想了想點頭說,“好,那就試一試。”


  蘇荷去準備東西,這秘術是她江陵蘇府的秘傳之術,少有外人知曉。


  回到屋子,蘇荷先給流風灌下一碗藥,等了片刻,隻見流風困頓不已,眼睛迷迷糊糊的,蘇荷迅速拿出一塊神獸形狀的香點燃,香味嫋嫋,她放在流風眼前晃蕩,漸漸的,流風閉上眼睛。


  “這些都是什麽?”周景寒問。


  蘇荷回答,“之前那碗是迷迭散,這是攝魂香。”


  蘇荷看著流風,出聲問,“流風,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流風閉著眼睛,但還是張嘴說話了,“我是姬榔……”那聲音僵硬,如同剛開始學語的孩童。


  蘇荷與周景寒對視一眼,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展了,流風竟然說出來自己本來的名字。


  蘇荷緊接著問,“是誰指使你害王爺的?”


  流風嘴裏咕嚕嚕的,最後才清楚了,“我替王爺辦事……”


  蘇荷皺眉,流風看起來答非所問,於是又問了一遍,可是還是同樣的回答,蘇荷隻好問下一個問題,“你到底是什麽人?當初是故意接近王爺的嗎?”


  流風嘴裏突然蹦出幾句蘇荷聽不懂的話,明顯不是中原話。


  “他……在說什麽?”蘇荷轉頭看向周景寒。


  隻見周景寒也是一臉茫然,“從未聽過這種話。”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