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亡羊之殤
早就改想到，這樣的事情終究遲早會發生。
失敗的一方是沒有機會的。
真相隻屬於勝利的人。
但是，隻要還活著，就沒有人會輕易認輸。
他們總是懷著一絲僥幸心理，亦或是期待傳奇的心態，等著逆風翻盤的那一刻。
泰華也是。
他這一生逆襲不止一次，這就給了他一種慣性的想法——下一次也會成功。
樂天派還是好的，最起碼他們在黑夜中也不會被吞噬至滅亡。
“王爺，我們是被那些東邊的守城官趕出來的。”一個人說，“他們把發配來的人每天趕出來幾個，任我們自生自滅。”
“是啊，太無情了。”
“都是一樣的普通人，我們也是受到牽連的啊！”
“我家大人死的好冤，我們一家人好慘啊！”
人們哀怨的聲音響徹四野，但這裏除了一天昏沉沉的陰雲，滿眼望去看不到邊際的沼澤，背後光禿禿的矮山，什麽都沒有。
“你們吃什麽？”馨月憐憫地看著這些人，他們一定是一路風餐露宿，甚至還被鞭子抽打像是牲口一樣趕來的。
這從他們萎鈍的精神和手上青紫的斑痕就能猜到。
“哪有什麽吃的？”一個麵容蠟黃的女人嘴唇幹得起了一層皮。
“就是落在地上的樹葉，好的話可以撿到兩個野果。”
這些算是什麽吃食呢？
“他們為什麽趕你們出來，也沒有給分配些幹糧和水？”
“每年分配到這裏的口糧都是有限的。今年突然增加了這麽多人，口糧沒有及時跟上。那些守城的人把我們趕出來，就把口糧省下來。”
人增加了可是糧食還是原來那麽多，這種調度上出的問題，出了因為很多官職出現了空缺，但更大的可能是因為上位者並沒有準備解決這個問題。
作為守城的將領，這種做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總不能大家一起餓死。
這其實也是一種變相迫使守城將領成為幫凶的做法。
泰華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但是卻不能告訴這些人。
這種有用的殺手鐧，他需要到了關鍵的時候再說。
“城裏還有多少人？”泰華問。
“不清楚。”他們都是從外麵新趕過來的，誰也沒有摸清楚這裏麵的人有多少。
泰華回想文蔚珩的記憶，他隱約想起來因為東部沼澤有一種黒鱗大蛇，這蛇是天地初建時就存在的洪荒巨獸。
也有傳說是十二天神創世的時候所造，但由於生性魯鈍，常常破壞村舍吃掉牲畜。
為了保護人界不受它的危害，人皇在確立邊域疆界的時候，在這座城上用秘術製作了一個結界。
連洪荒巨蛇都無法攻破的結界，就憑先在的他和馨月，恐怕也是沒有奈何的。
“那該怎麽辦呢？”
月出於東山之上，眾人息於戈壁之下。
馨月兩條眉毛也堆成了一座小山，把眉心擠出一條淺淺的川字來。
泰華抬手撫上她的額頭，將高山抹為平地：“在這邊，我們沒有多少勝算。”
馨月憂愁地打開隨身攜帶的錦囊，裏麵的種子已經不多了。
這原本是她從月殿出來的時候隨身攜帶的念想，沒想到如今卻真正派上了用場。
“你在想什麽？”泰華問，“困了就睡會兒吧。”
他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
如今想要再實現自己的夢想，那就是難上加難。
忽然，他的目光在那些瑟縮著擠在一起的人身上停住。
要辦任何事，手底下有人才有底氣。
他悄聲對馨月道：“我記得文蔚珩素日慣於拉攏朝臣。”
“這次燕凝菡派去找他的人肯定是能去得多絕不會少找一戶。”
“算算被發配來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馨月將下巴枕在他的肩上道：“你的意思是用他們打回去？”
泰華沉默了片刻，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君上有什麽話但講無妨。”馨月知道，他有些事情是不願意和自己說的。
如今有了這種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機會，豈不是拉進關係的最好時機？
“他們都是些養花種草、跑腿打雜的人，打打花架子還行，怎麽能和訓練有素的兵士相提並論？”
況且人數上也不占優勢。
這話他沒有說，事實總是叫人鬥誌全消。
正說著話，寂靜的夜裏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咕嚕聲。
泰華看向馨月，隻見她臉頰微紅，低著頭道：“晚上都是些瓜菜，不太適合這具軀殼。”
這意思很好理解，她晚飯吃得不多，此刻餓了。
“那她……”泰華問，“應該吃些什麽？”
他起初隻是為了表達關心：“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馨月卻微微搖頭：“她是一隻狐狸，狐狸是要吃肉的。”
她看了看四周自嘲道：“這裏除了那蛇，很難遇到什麽活物了吧？”
說罷不禁感慨：“好在是個狐妖，若是人一定要餓死了。”
“人可是什麽都吃的。”泰華和她閑聊，忽然想到了什麽。
“或許，我們還是可以試一試的。”
馨月好奇地問：“君上是想要試什麽？”
泰華輕聲道：“我們不如拐到南境去。”
“南境？”馨月道，“那裏也有守衛啊。”
泰華點頭：“沒錯，是也有兵士把守。”
“但是它有幾個比這裏好的便利之處。”
馨月眨著眼睛等他說下去：“願聞其詳。”
“南境沒有結界，憑借著和妖界的契約來守一方平安。”
泰華解釋：“我們不是妖，不用守契約，去了直接攻城即可。”
“可是我們這樣過去，不會被他們擋在門外嗎？”馨月指了指下麵的那些人，“他們既沒有法術，也不會攻城。”
“但是有人會呀，而且我想到一個辦法，也許會有效。”泰華笑了，他一身的輕鬆愜意，現在的流離失所仿佛隻是一場噩夢。
馨月問：“是誰？”
夜半寒風習習，泰華攬過她：“妖王。”
“我們帶著一群人去投奔妖王？”馨月並不認可這個計劃，“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你說對了。”泰華讚許地低頭在她額頭上蜻蜓點水似的輕輕啄了一下。
“我們就是給他們送禮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