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問診
寒夜裏，淩辰裹緊了毛氈披風帶著阿澈走出了萍安坊。
他沿著路一直走，一刻也沒有猶豫和停留。
懷恩堂。
仰頭望著這三個字，淩辰緩緩抬起手扣響了木門。
“叩叩叩”三聲輕響，如夢囈裏的呢喃。
在這樣冷清的夜色裏卻尤為清晰。
院子裏腳步聲響起，一個男聲逐漸靠近：“誰啊？”
淩辰不慌不忙地看了阿澈一眼，阿澈便回道：“是宋大夫嗎？”
“我是萍安坊的夥計，今天頭疼得厲害，想請宋大夫給看看。”
門栓卡拉拉地滑開，兩扇門向內打開，宋程迎披著衣服站在院子裏，打量了他一眼道：“哦，我記得你，快進來吧。”
淩辰麵上堆出一片難色，跟著走了進去。
阿澈緊跟著走進去道：“這麽晚了，真是抱歉打擾了。”
宋程迎把他們讓進院中，反身將門關上：“什麽時候開始頭疼的？”
阿澈道：“大約是傍晚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送客人出門的時候被風吹到了。”
宋程迎好奇地看看淩辰，再看看阿澈：“到底是你們誰頭痛？”
淩辰連忙將手指向自己，臉上笑得有些勉強。
阿澈也將木頭的小胳膊抬起來指過去道：“是淩辰。”
隨後又指指自己：“我叫阿澈，是淩辰的傀儡。”
“淩辰不能說話，所以我替他回答。”
南境很少有傀儡師出沒，宋程迎此前也隻是聽說過一些軼事，今天見了覺得十分新奇。
不覺多看了兩眼，隨後便回到了正題問道：“還有沒有其他的感覺？”
淩辰搖了搖頭。
“好吧。”宋程迎伸出手去，“先診脈。”
淩辰乖乖地伸出手去，放在桌子上。
“爹，是誰啊？”
寶林早已經養成了外麵有動靜就出來看看有沒有自己能幫忙的習慣。
“是白天的那個娃娃！”寶林好奇地跑過去，盯著阿澈看個不停。
“我不是娃娃。”阿澈負氣地說，他要是能夠有表情，怕是早就把嘴巴撅的老高了。
“那你是什麽？”寶林沒有惡意，隻是覺得有趣。
他抬頭看看淩辰，問阿澈：“那你是這個哥哥的孩子嗎？”
這麽說著，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阿澈的臉上，摸了摸。
這冷冰冰、滑溜溜的感覺嚇得他一縮手：“哎呦，怎麽硬梆梆的！”
淩辰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他笑得渾身都抖了起來，卻也一點聲音沒有發出來。
阿澈無奈道：“我是傀儡，淩辰是我的主人。”
寶林的生活裏並沒有出現過‘主人’這個角色，所以他一時半會不能夠體會到這裏麵的意思。
但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相似的答案：“是不是就像那些大戶人家裏的仆人？”
阿澈懶得和這樣一個小屁孩爭論，便模糊地應道：“差不多吧。”
誰料寶林接著道：“那你可真幸運，遇到一個肯給你花銀子看病的主人。”
他臉上憐憫的表情好不掩飾，讓人看了忍俊不禁。
宋程迎知道他是想到了那些來看病的仆人，有些人因為病痛來了以後除了敘述病情，難免要在這裏吐一番苦水。
於是摸了摸他的頭道：“這裏沒什麽事了，你早點去睡吧。”
寶林沒有再說什麽，很聽話地走了。
留下阿澈一個人生悶氣。
“怎麽了阿澈？”宋程迎還真拿它當個孩子似的，這父子倆真是一模一樣。
阿澈氣鼓鼓地道：“不行，阿澈是傀儡不是仆人！”
宋程迎不好意思地說：“嗯，寶林他說的不對，我會告訴他的。”
阿澈卻犯了孩子脾氣似的，在原地陀螺似的走來走去：“不行，宋大夫，我能不能現在就去告訴他？要不然我今天一晚都睡不著覺。”
淩辰皺眉看著他，臉上有些不悅。
宋程迎向他笑了笑表示沒有關係，轉頭向阿澈道：“你去告訴他吧。”
阿澈邁開小短腿，一溜煙似的跑進去了。
但是他第一時間並沒有去告訴寶林，而是轉彎找到了蘇靜怡。
“怎麽又是你？”靜怡放下手裏的針線，“不要在我家中鬧事。”
阿澈看著她靜靜地張開嘴巴，用手接住從裏麵掉出來的紙卷。
“我是來送這個的。”他把紙卷放在離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上，“請你打開看一看。”
說完也不等蘇靜怡回話，自己轉身就跑出去了。
沒了阿澈從中做解說，淩辰和宋程迎的交流就慢了許多。
好在宋程迎平時經驗豐富，很快便將給他帶回去的藥包好。
“我不是仆人！”阿澈還在給寶林解釋。
寶林也不知道是困的，還是真的聽明白了，點點頭打了個哈欠。
淩辰由宋程迎帶著來領它，見麵就不由分說把它攔腰抱起來用胳膊夾在腰間。
阿澈兀自掙紮：“淩辰，你放我下來！我還沒跟他說明白！”
寶林已經困得不省人事，倒頭睡著了。
宋程迎送他出來，兩個大人相視一笑：“寶林很喜歡你呢，以後有空常來找他玩。”
阿澈還在半空裏撲騰，淩辰提著藥包歉意地向他點了點頭。
門在背後關上，像是這寂寞黑夜的一聲歎息。
走了一段路之後淩辰把阿澈放回到地麵上：“淩辰，你這麽做有用嗎？”
淩辰溫柔地笑了笑，抬腳戳向地麵，鏟起的殘雪飛起來濺了阿澈一臉。
“淩辰！”阿澈兩條小短腿緊倒，風車似的在後麵追著淩辰跑遠。
宋程迎回到屋內，靜怡正對著蠟燭安靜地給針穿線。
他走過去拿過她手裏的針戳在南瓜樣子的針線包上：“晚上就不要做針線了，傷眼睛。”
靜怡幽幽地說：“白天要操持家務，哪有時間？”
說著從一旁拿出一件小孩的外褲埋怨道：“你看寶林，不過十來天，膝蓋上就又破了一個洞。”
“照他這樣穿法，一個月就要做一條新褲子。不然就得補丁一層摞一層了。”
宋程迎從她手裏接過褲子在燈下照著看了看，皺眉道：“哎，這孩子原來也沒有這麽調皮啊。”
熟睡中的寶林打了個噴嚏，翻身繼續做他甜甜的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