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就地取藥
“你是誰?”
明遠斌忽然看向秋萍萍的身後,那條通向地麵的石階上正站著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女孩。
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秋萍萍滿腦子都在想怎麽才能出去,敷衍道:“她是我的朋友,平時在萍安坊幫忙的。”
明遠斌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拱手道:“那三小姐回去時注意安全。”
秋萍萍簡單應了聲,一步一回頭地準備走下城牆。
忽然桃夭走向城牆靠外側的垛口,她扶著城牆上冷硬的石頭向下望去,背上的長條盒子同她一道探出身去。
秋萍萍見她這姿勢很危險,於是走過去想提醒她:“桃夭,別看了。當心……桃夭!”
就差一步,她眼看著桃夭在自己麵前上半身向下一沉,整個人翻了出去。
剛走出沒多遠的明遠斌被她的叫喊聲嚇了一跳,趕緊扒住臨近的垛口向下看去。
桃夭在半空中摘下背著的盒子,手指輕輕一撥,推開側麵的機簧。
盒蓋陡然彈開,她鄉裏麵一握,抓出一條一丈多長的鞭子。
隨後盒蓋自動啪的一下合上,像是一根釘子一樣落下,將兩隻抬著蠢笨的鳥嘴的喪鴉釘在地上。
一切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桃夭落地。
那條鞭子在她手中活了一樣,蛇似的輾轉騰挪,四處翻飛。
秋萍萍附身探出城牆,隻看見一點紅色在黢黑的地上陀螺似的轉個不停。
所過之處,周圍一丈之內的喪鴉被抽得東倒西歪、血肉四濺。
因為是白天,那些喪鴉行動遲緩,被抽中了以後連叫聲都要過一刻才能發出。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城牆下的喪鴉已經倒了一大片。
它們有的還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有的被抽得動彈不得。
桃夭沒有多看它們一眼,回手用鞭子一卷,將那長條盒子拉到身前,從裏麵取出一個蘋果大小的罐子來。
她俯下身子從地上收集著什麽,裝到罐子裏。
那些喪鴉行動雖然慢,但還是逐漸逼近了她。
桃夭再次背起盒子,像采完野菜回家的孩子似的,不慌不忙地來到城牆下,平靜地抬頭看向上方。
花如雪在另一邊目睹了整個過程。
她當即下令:“放雲梯,救她上來!”
一隊兵士抬著竹子做的雲梯,從城牆上放下去。
當梯子降到一半的時候,那些喪鴉已經離她不足三尺。
她沒有再舞動手裏的鞭子抽向它們。
而是向上輕盈地躍起,在城牆上借了一下力又升三尺,同時向上甩出了鞭子。
鞭梢卷在雲梯的橫檔上,明遠斌見狀大喝一聲:“拉!”
兵士們齊心協力把梯子向上用力拉起,把她拉了上來。
秋萍萍這才鬆了一口氣,回身發現有個人站在自己身後:“嚇我一跳!”
陸元豐向後退開一步,鬆開拉著她腰帶的手:“往下看的時候可沒見你害怕。”
秋萍萍瞪他一眼,回頭的時候瞥見旁邊離的最近的一個兵士偷偷地抹了下臉。
她麵前的這一排的兵士裏至少有四五個都做了這個動作。
他們不是因為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幕擔心,也不是因為桃夭幹淨利落的打鬥而激動。
他們不是在擦汗,而是……
在抹眼淚。
幾乎是本能地,秋萍萍問那個離她最近的兵士:“你怎麽哭了?”
“是害怕嗎?”
那兵士終於不在忍耐,兩個肩膀抖動著,像是瑟瑟秋風裏枝上的枯葉。
“不是。”他低著頭,眼睛還牢牢地盯著城外。
“身為子孫,看到祖父被鞭打,猶如錐心。”
“啊?”秋萍萍愣了,她循著兵士的目光看下去,一片東倒西歪的喪鴉身上粘著雪泥,看上去每一個都差不多。
她問:“你說你的祖父在下麵?”
兵士點點頭:“對。祖父因為中了蠱毒,最後變成了喪鴉。”
秋萍萍並不太能相信他的話:“離得這麽遠,又長的差不多,你能分辨出哪個是你的祖父?”
兵士道:“當初家裏用盡了方法救治,為了防止惡化,用鐵鏈把他的手腳鎖了起來。”
“但是,最後還是沒有就得了祖父,把他送到了城外。”
秋萍萍果然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喪鴉裏,有一個雙手雙腳被鐵鏈連接在一起。
一想到剛剛那些兵士哭泣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心裏也難過起來。
“給。”桃夭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個人透露著一股陰鬱的氣息。
秋萍萍接住她塞到自己手裏的罐子:“這是什麽?”
桃夭背對著她,沒有回頭:“你要的,熙明沙。”
這不就是她剛剛在城外抽打那些喪鴉之後,從地上收集起來的東西嗎?
“等等!”秋萍萍震驚地叫住她,“熙明沙到底是什麽?”
桃夭停住踩向石階的腳,聲音裏帶著一絲夾雜著玩味的嘲諷:“你要用它入藥,竟然不知道它是什麽?”
秋萍萍無措地道:“我不知道。”
桃夭的身影消失在下降的石階上:“喪鴉的血肉落在地上,就會凝結成塊。”
“碾碎它,得到的就是熙明沙。”
她的聲音飄蕩開,傳到秋萍萍的耳朵裏,也傳到周圍兵士的耳朵裏。
秋萍萍無助地轉頭看向陸元豐,卻發現那些兵士都轉過頭來看著她。
一個個麵無表情,眼睛裏卻帶著複雜的神情。
“我……真的不知道是這樣……”她想要解釋,可是沒有人聽她說話。
兵士們幾乎是同時回過頭去,留下一個個毫無生氣的背影。
“回去吧。”明遠斌向他們走回來,“三小姐的藥既然已經取到,城裏的病人就請費心了。”
秋萍萍渾渾噩噩地應了,下樓梯的時候險些一腳踩空。
好在陸元豐手疾眼快,從後麵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領。
城下隻有兩匹馬,桃夭沒有等她們,自己回了萍安坊。
懷恩堂裏,秋萍萍無法再正視那隻裝著喪鴉血肉的罐子。
她局促不安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眼看著宋程迎取出石臼把那一罐子東西倒進去。
室內瞬間飄起一股異香。
鬼知道她曾經竟然還覺得這味道絕無僅有!
出於自責和愧疚,她終於按耐不住想要逃離的願望向外走去:“我去再買些其它的藥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