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枯敗之間
“不愧是杏蕊！”
秋萍萍驚喜地將胭脂盒子在窗前迎著陽光輕輕地轉動。
隻見盒子裏的膏脂細膩、潤澤，完全不同於外麵賣的那些粗礪、濃烈。
果然是上乘的貨色！
花如雨聽了很是受用：“不是我誇口，這樣的手藝，帝京也未必就有比之更好的。”
杏蕊知道主子抬舉她，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並沒有因為幾句誇獎而得意忘形。
但是花如雨這人有個毛病，那就是護短。
杏蕊越是不爭，她偏要替她爭。
“萍萍，這東西好吧？”
秋萍萍點頭：“好的嘞！”
“你滿意就好。”花如雨笑嗬嗬地看著她，“那應該能賺不少錢吧？”
秋萍萍把盒子交給丁香，笑道：“郡主放心，外麵老百姓賺了錢都知道要往家裏拿的。”
花如雨把臉一沉：“王府還能少了你這幾個錢不成？”
“哎呦，都怪我沒說明白。”秋萍萍輕輕捂了下嘴道，“我那幾畝田地雇工人不得花錢嗎？”
“不能總讓郡主給我墊著呀。”
花如雨嗬嗬一笑：“我也不敢居功，那都是王姐給你墊的。”
秋萍萍看著她麵上的神情，不慌不忙地繼續道：“最最重要的，我這芝麻大點的買賣，不都靠著杏蕊給做的胭脂麽？”
“這些銀子，總不能讓郡主給出吧？”
花如雨笑道：“說起來也沒幾個錢，就是虧的你還記得我們杏蕊勞苦功高。”
秋萍萍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笑起來：“郡主不說，我也牢牢記在心裏的呀。”
“難得的是她這一雙巧手，外麵花多少錢都請不來這樣的好師傅呢。”
說到這裏大夥兒都笑了。
花如雨擺擺手：“你知道就好。”
“我也不和你打官腔了。”她放鬆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平日裏見王姐他們說的輕巧，誰知道真正做起來，可真是累人。”
說罷歪著頭看著秋萍萍道：“以後王姐再請那些人來府裏，你去作陪吧。”
“我可算是解脫嘍！”
說完輕快地起身，帶著杏蕊走了。
“這……”秋萍萍看看丁香，“郡主哪能走得脫呢？”
二人相視一笑，拿起東西準備到鋪子上去。
“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秋萍萍聞聲，心裏暗叫糟糕。
又把大美人孟小侯爺給忘了。
孟雲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在讓我在這裏逮到你，不然又要套車跑出去和那些人擠。”
秋萍萍尷尬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吧小侯爺，不用排隊，咱們現在就開始。”
孟雲庭邁步到美人靠前坐下，落落大方地仰起臉等著她落筆。
這連廊外麵便是一泓小池，當中幾隻枯敗的殘荷兀自腰杆筆直地站在瑟瑟秋水之中。
晨風一吹輕輕晃動，那落在睡眠上的黃葉便如不係之舟，飄飄蕩蕩，隻落得個形影相吊。
水麵下偶有幾尾鯉魚調皮，翻出水麵嚇得躲在枯荷上的小雀兒驚叫一聲，箭似的逃走了。
秋意濃。
暖黃陽光也是涼的。
涼得微微泛白。
就像孟雲庭的臉色，融在這一圈灰蓬蓬、白蒙蒙的奇怪顏色裏，要化掉似的。
“你發什麽呆？”他忽然笑了，“難不成畫符也像寫文章？”
“提筆忘字？”
秋萍萍本來心中一片莫名的哀傷，被他幾句話暫且打發了。
她嗔道：“小侯爺挺美的一張嘴，就是說話的時候讓人頭疼。”
孟雲庭趕緊做了個閉嘴的動作，順便抿起嘴，把兩片唇都藏了起來。
秋萍萍拿筆沾了新得的胭脂，腦子裏盡是剛剛無限淒涼的畫麵。
沉腕落筆，她在他的額頭上隻勾了兩筆。
“這是什麽？”孟雲庭舉著銅鏡端詳。
那是一個小小的火焰紋，但是秋萍萍沒有告訴他。
“好看麽？”她問，“這可是郡主新研製的胭脂。”
孟雲庭低頭側臉地在鏡子裏觀察了半天，道：“好看。”
“好看就行了唄。”秋萍萍不想在這蕭瑟的園子裏再多待一刻。
“小侯爺待會兒有事嗎？”
孟雲庭歎氣：“你不會又叫我去你鋪子裏給那些人看吧？”
秋萍萍莞爾一笑：“我在小侯爺眼裏就這麽市儈？”
孟雲庭認真想了想道：“還很精明。”
秋萍萍哈哈笑道：“謝謝誇獎。”
“不過今天不光要去鋪子裏。”她把鏡子從他手裏接過來遞給旁邊的小廝，“小侯爺陪我去看看新鋪子吧。”
孟雲庭也聽她提過要換大一點的鋪子，此刻隻是好奇：“為什麽要我陪你去？”
“不應該是和陸元豐去嗎？”
秋萍萍隨口道：“因為小侯爺你從帝京裏來，見過大世麵啊。”
這話要是陸元豐聽見了，肯定是不服的。
但是他現在不在這裏，正忙著在萍安坊當苦工呢。
“不是吧，你才來就要走？”陸元豐眉頭擰成一個結。
秋萍萍拉著孟雲庭在店裏店外地轉了三圈：“對啊，今天帶著小侯爺來嚐嚐咱們店裏新製的糖。”
她拿了一小包遞給孟雲庭的小廝：“待一會兒去選選新鋪子。”
她挪開臉去，不看陸元豐驚異的表情：“隻是先看看大小。”
“下回就是咱倆去了啊。”
陸元豐一副“算你還有點良心”的表情：“把一堆活都扔給我……”
秋萍萍連忙給自己正名：“我可不是都扔給你啊，我把丁香留下來。”
丁香苦兮兮地看向她：“小姐……”
“今天你也試著給她們畫畫額符啊。”秋萍萍幹笑兩聲，“時候不早了，小侯爺咱們趕緊走吧！”
孟雲庭被她壓著在門口又停了一刻，算是讓這周圍的人把他前前後後的看個遍。
兩個人這才乘著馬車來到了一處大屋前。
大屋臨街，左邊是點心鋪子，右邊是個賣成衣的。
“這門臉可比左右兩家大多了。”孟雲庭疑惑，“這條街往前不遠就是城守府，離著王府也不過三條街。”
“地段這麽好，怎麽破成這樣？”
秋萍萍抬眼看著那快掉了的門上，好像完成任務似的掛著的一把破銅鎖，無奈地歎氣。
向陪著自己來看房的白胖男子道：“明老板這是和我開玩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