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仁治
“王爺想要的代價久兒自然是給不起的，但若是失去一個忠於王爺的幕僚，對王爺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明明是被製住最脆弱的地方，她的眼裏卻並無半分恐懼。輕聲緩語吐出這段話，仿佛她才是上位者一般。
“忠於本王？可你那林府的父親卻是忠於太子呢，久兒日後又當如何抉擇？”
毫不掩飾的暴露出自己的野心，表麵的風流閑散果然是假的。看著謝君澤漫不經心的神情，林久期努力保持麵色如常，內心卻幾乎波濤洶湧。
坑…坑爹啊！幾乎一瞬間就想通了自己明明不受林遠山寵愛，為何這個便宜父親還要給自己安排一門堪稱高攀的婚事。原來這個老匹夫早就和太子合謀！要把自己的女兒推入火坑！
這樣既甩脫了處處惹事的嫡女，又惡心到了謝君澤。一個沒有什麽實權的禮部尚書之女，對謝君澤不但沒有任何益處，還因心有所屬，蠻橫嬌氣的性子肯定處處鬧騰。
好！好一個一箭雙雕！林久期暗地裏銀牙咬碎，虎毒不食子，這個林遠山，我林久期記住你的“好”了。努力將憤恨的情感收起，眼下重要是如何讓謝君澤暫時信任自己。
“父親立於太子之後卻將我嫁入嘯親王府是不仁，那久兒立於他的對立麵想必父親也能想到，既已決意，又何來抉擇？”
長得清冷的女子輕笑起來是意外的明媚，謝君澤不自覺鬆開了扼住她下頜的手。
“如此最好。”
林久期在他轉過身後長出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發紅的下頜，聽到他的聲音飄渺不定。
“離景家那位小公子，最好遠點。”
“咯吱”“咯吱”車輪開始緩緩轉動，平穩的馬車讓人感受不到過多顛簸。林久期正經危坐於馬車軟墊上，看似隨意地抿了口茶，實際按不住的心亂如麻。
謝君澤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書紙，之前的種種陰霾仿佛都是幻象，精致俊美的麵上是難得的平靜祥和。
兩人之間的氛圍倒是難得陷入了一片安寧和諧。
馬車快速地行駛過熱鬧的市集，溫暖的光線透過帷幕灑在手背上，林久期在一旁男子身上奇楠沉香的味道中有點昏昏欲睡。
“久兒何不看看車外景色？”低沉的男音傳入耳中，仿佛平靜的湖麵驟然被丟進一顆石子，驚得林久期睡意全無。
“是，王爺。”林久期也不知這謝君澤又要作什麽幺蛾子怪，既然現在反抗不了暫且也隨他去算了。素手一抬，微微掀開車簾朝外看去。
一位老人顫顫巍巍地舉著手中破舊的陶瓷碗，向路過的眾人挨個乞討。花白的淩亂發絲，沾滿油汙的粗布衣衫滿是破洞，讓人看了皆心生不忍。林久期按耐住想要叫停車夫下車施舍的衝動，放下車簾，低頭不語。
“看見了什麽？”謝君澤又翻過一頁，收回目光時注意到林久期有些奇怪的表情便問道。
女子的表情有些少見的悲傷，就連語氣中也帶著一絲哀淒，“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生活給了貧困的人一千種死法。”謝君澤眼神依然落在書上，輕輕搖了搖頭，“而活路隻有一條，那就是仁治。”
林久期目光落在身旁看起來神情專注的男子身上，古製社會，上位者掌握著下層人的生命。他們所作出的決定就如同一片柳絮般輕然，而付出代價的始終是百姓。
所以，自己應該慶幸附身在了一個官家小姐身上，而非命如草芥的平民嗎？
心中突然有些說不清的情緒，若真的是平民百姓，多年後的下場是否也如方才那老人一般。
“停車。”謝君澤合上書頁，輕揉兩下眉心。
馬車平緩的停下，一個陌生平淡的嗓音從車外傳來，“王爺，有何吩咐？”
“剛剛那位老人，你可以去了。”
“是。”
謝君澤說完後便合上雙眼，林久期的目光掃過他，閉目養神的他看起來柔軟了不少。
仁治，這個人真的可以做到嗎？今日可以救一人，他日又如何救眾人。林久期拾起被謝君澤放置一邊的書卷，如玉的手指在泛黃的書頁上輕柔撫了撫，停留在淺表的溫度上。
二人無話，車輪滴滴答答滾動著向前行。奇楠沉香的味道縈繞在各懷心思的兩人身前，越演越重。
“籲！”，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到達目的地停在林府門口。林久期隨著白果的攙扶優雅的下了馬車，與謝君澤並肩走至門前，舉手投足皆是貴氣非凡。
“恭迎嘯親王，嘯親王妃。”以林遠山為首的林府家眷皆等在門口，向二人行禮。
謝君澤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林久期則上前一步，卻是越過林遠山扶起王氏。清冷的聲音帶著笑意，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在門口的眾人都聽見，“母親不必如此多禮，久兒承受不起。”竟是硬生生的忽視了一旁的林遠山。
林遠山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又礙於謝君澤還在一旁不好發作，心中憋了一口氣咬牙說道：“王爺，王妃，裏麵請。”
謝君澤見林久期此番刻意，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彎了彎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背手踏進了林府大門。
林久期則在身後一手挽著王氏，一邊輕聲的應和著這個母親的關心。隻是在轉身的時候，似乎看見了林夢真眼中的不屑和譏諷。然而隻是一瞬間，林久期定眼再看時，那個清麗的林府二小姐如往常一般是一副溫柔可人的樣子。
心中雖有疑惑，但很快便隨著王氏的絮叨便將方才的小插曲拋諸腦後。
……
。
午膳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般的和諧，隻不過在安寧的深沉下麵是否翻湧著各懷心思的波濤，就不得而知。
午後的空氣潮濕而溫暖，林久期不覺有些犯困。一個人忍住困意閑逛，抬頭竟是已來到了書房。不由自主的推開了門，一些不太好的回憶瞬間湧了上來。煩悶得想轉身離開時腦海中卻仿佛一閃而過什麽。
好像是.……。墨色的花瓶？林久期努力抓住那可能是屬於原主記憶的東西。悄聲關上房門，林久期挽起袖子，在書房之中仔細尋找著。
書架底端，幾乎是和檀木烏漆書架融為一體的純墨色長瓶。林久期伸手去拿，卻發現無法撼動半分，轉換了一番思考。手上輕輕轉動，卻也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