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水論
第三份試卷開始分發了。
鑼聲起,現在場內隻有三百一十八人,隻有一百個名額,最後一搏了。
最後一道題目,是政論。拿到考試題目的考生鬆了一口氣,終於回歸正軌了。
但題麵隻一個字:水
水是生命之源,沒有水連生活都很難維持,水和治國安邦有什麽聯係呢?
這一場憑的就是他們自己肚子裏的墨水還加上個人見解才能脫穎而出了。寧溪本想要腦筋急轉彎的,張皇看過之後還是覺得有些草率,前麵兩個隨便她玩,後麵這個必須照常出題。既如此,寧溪覺得一個字夠了。
時間很充裕,太陽下山之前,都算作最後一場的時間。
寧溪打了打哈欠:“麻子,給我按按肩膀。”馬進立馬跑過來給寧溪服務了。陪他們熬,也是挺難的。
“清靈,這就一個字讓他們如何發揮?”秦王淩夜也比較好奇,為什麽隻有一個字。
“金木水火土,都行,主要看他們怎麽寫,怎麽圍繞治國寫,王爺難道指望一群沒有在朝廷任職的書生寫出什麽花來?反正我是不信,與其紙上談兵,不如多多實踐才好,所以,考什麽都不重要。用人是陛下的事。”寧溪十分淡定。
“縣主這樣用兩道題就刷掉了幾千寒窗苦讀的學子,會不會太草率了些。現在怎麽又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平陽郡主皺眉。
“郡主多慮了,我為什麽要對他們負責?再說了,答不出問題也不是我的原因,退一萬步講,如果是我的題目太惡心,那也是他們不走運,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往大了,這就是官運,如果一點官運都沒有,想必他們也走不了多遠。”
“縣主思維異於常人,佩服佩服。”平陽郡主也不再說什麽。
“一般一般,全國第三。”寧溪也不再說話,還要等很久,她也不能吃午飯,隻能希望他們早點交卷。畢竟,瓜子吃不飽。
秦王淩夜緩緩起身:“本王也不久留,就先回去了。”
“恭送王爺。”寧溪動都沒動。
平陽郡主也跟著走了。
沒有兩個皇親國戚在,在場的人也鬆了一口氣。
時間漸漸流逝,已經有不少考生停筆,示意一旁的禁軍士兵可以交卷了。畢竟人也不是鐵打的,頂著大太陽曬著也難受,又餓又困又累又急,真不行再等三年,反正還年輕唄。
未時三刻,所有的人都已交卷。
鑼聲起,考生們也不管什麽禮節了,急匆匆的去了茅房,就算他們腎再好,這好幾個時辰不上廁所也憋不住呀。
卷子收好了,至於評判的事,也是那些老官員的事了,寧溪也不用特地去閱卷,但必須到場,不過也是明日的事。
寧溪向各位文官大人告辭,帶著墨離馬進牙子就回去了,路過飯店吃了一頓。
回到家裏,吳曉已經在整理東西了。
“阿曉,你做什麽?”寧溪不解。
“寧大人,我。。”吳曉難以啟齒。
“這麽生分?我也不是有意要隱瞞你,畢竟你複習那麽刻苦,不能讓你的努力白費,自己考中功名,不香嗎?”寧溪笑了。
“最後這道題,也沒寫出什麽所以然來,加上昨夜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吳曉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什麽夢?”寧溪好奇。
“夢見房間裏的房梁上種了白菜,這沒有土沒有水,不是癡人說夢白費勁嗎?”
寧溪滿頭黑線,這些迂腐的人還信這些:“阿曉,看問題不能太偏激。你說你夢見房梁上種白菜,也許可以說,在高處種菜,不就是高中的意思。所以,你也別擔心太多。”
“多謝,還有一事麻煩姑娘。”吳曉直接跪下行禮。
“這是作甚。快快請起。”寧溪去扶,發現這個男人太重了。扶不起。
“寧姑娘閱卷之時一定要公平公正,切莫因為私心而給小生開方便之門,小生有幾斤幾兩,自己最清楚。”吳曉一臉嚴肅,他寧願不中,也不願因為寧溪的裙帶上位,他覺得可恥。
“這個你放心。閱卷的方式我已經改了。你們每個考生試卷背後都有編號,我們也不知道哪張是你的,隻能按照編號來閱卷,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偏心這一說。”寧溪也是為了公平,才提出這個點子。寧溪這麽說,吳曉才願意站起來。
“你還會偏心?”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寧溪回頭一看,正是張皇來了,連忙行禮。眾人都行禮之後,隻有吳曉呆立在原地。寧溪連忙把他按下去道:“陛下,您看您,來了也不提前通知,瞧把這個小弟弟嚇得,嚇傻了您可要負責。”
“哈哈哈,朕忙裏偷閑,想來吃吃你做的飯,怎麽的,還要提前預約?”張皇一身便服,但也不能掩蓋他的強大氣場。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吳曉恢複冷靜,心裏猶如打鼓一樣,怎麽陛下親自來了。寧姑娘真的神通廣大。
“免禮,朕隻是來蹭飯的,不過天色還早,陪朕聊聊也無妨。今日這秋試如何?”張皇看向寧溪。
寧溪搖頭:“陛下,我倒是沒什麽感覺,不如問問吳曉,作為考生進京趕考的感覺咋樣。”
“他是考生?”張皇驚訝。
“陛下不知?”寧溪滿頭黑線,張皇肯定安插了眼線盯著她呢,怎麽會不知道有吳曉的存在,他都來了好多天了。
“朕還真不知道,你這個主考官家裏還帶了一個考生,難怪你剛才說偏心的事。”張皇一臉無辜,他最近都沒調查寧溪的事,真的是查不到,天靈國境內翻了底朝天,也沒找到一家姓寧的,除非是捏造,但感覺寧溪還是挺好用的,起了愛才之心,所以也就放任了,反正站在統一戰線上就行了。
“陛下覺得臣女偏心?”寧溪笑了。
“陛下,寧,寧姑娘,寧大人沒有做什麽違反道義的事。”吳曉再次跪下。
“你叫吳曉?起來說話。”張皇示意,
吳曉起身,恭敬應聲。
“你不必太過介懷,朕可沒有怪罪寧溪的意思,朕倒是希望她偏心一二,你應該知道她在這雲中城無親無故,一介孤女,拿什麽給別人裙帶關係上位?所以朕才讓她做這個主考官,年複一年,選出的世家子弟太多了,寒窗子弟備受排擠,這也是朕期望的一件事,秋試乃至會試到最後的殿試,能看到寒門弟子的身影。本來一個小小的秋試放在你們鄉裏,綽綽有餘,為什麽要讓全國的學子都來雲中,就是防止一些人徇私舞弊,偏心,至於寧溪,她這樣的人,如果偏心,那麽那個人一定是有才華,有能力,才會讓她起私心,但回到道義來講,她若偏心,朕是要拿她問罪的。”張皇吐露心聲,他也不是心血來潮就封了寧溪一個女子去做主考官,也是考慮了諸多方麵,加上又想扳倒一個大老鼠,所以寧溪就趕鴨子上架了。
“陛下深謀遠慮,為國為民,臣女拍馬追趕不及。”
“少拍朕的馬屁,你這女娃有時候就愛說漂亮話。不過,說說吧,臨場換題又是怎麽回事?”張皇看著寧溪。
一開始題目已經定好了,是之前他們討論的話題,治大國如烹小鮮,看看這群考生們的解答。怎麽臨到考試,換成了一個水字。
“是臣女的意思,是怕原本的題目已然泄露。”寧溪說道。
“你倒是小心翼翼,聽說第一題就刷了幾千人?”張皇也笑了。
“的確如此,雞兔同籠這種邏輯思維的題目,確實難倒了很多人,用手數,用算盤自然是算不出來的。”
“倒也方便,省了不少功夫。”張皇點頭。他沒啥太大的意見。
“這不是為陛下分憂嘛。”寧溪笑道。
“你來說說,這個水字如何治國。”
“要不陛下問問吳曉。”寧溪覺得有必要抬一手吳曉了。
“也行。”張皇坐在主位上,喝著茶。
“阿曉,別緊張,放心大膽的說。”寧溪鼓勵吳曉。
吳曉沒有猶豫,來到張皇麵前跪下:“回陛下,學生認為上善若水,厚德載物,有水才有人,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有國,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治國以善,以和為貴,治國應與水一樣,潤澤萬物,與水一樣,福澤萬民,與水一樣,解萬民之憂。國家似水,百姓似魚,魚水交融,缺一不可,魚離了水,不能獨活,水沒了魚,也是一潭死水。。。。”
“好一個如魚得水,潤澤萬物,好好好,寧溪,你怎麽看?”張皇看向了正在嘀咕的寧溪。
“啊。水魚還是椒鹽的好吃。”寧溪剛才開小差了。
“朕問你,這學生的看法。”
“這個呀,我覺得不錯不錯,非常棒。”
“你沒聽吧。還是有更好的見解。”
“臣女以為,治國亦如水上行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舟行萬裏不可無水,水亦如民。如果大家都能吃飽飯了,安居樂業,百姓幸福感提高,誰想著造反?隻要方向對了,行舟四平八穩,順風順水,倘若民不聊生,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今陛下廣開納諫之門,也是如此,多聽民之聲,多會民之意。陛下,臣女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如若陛下得空,可以微服南巡,深入民間,深入群眾。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隻有陛下親眼所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寧溪又一次剽竊了古人的名言,這是魏征勸諫唐太宗的話,張皇也不算什麽昏君,應該能聽進去。
“好,好,好,好一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朕何嚐不是小心翼翼的掌舵,你的建議朕采納了,待到閑時可以南下看一看。”張皇很滿意寧溪的回答。
“姑娘見解獨到,小生自愧不如。”吳曉頓時覺得寧溪
“阿曉,不必太過如此,一個試題答案千千萬,寫的再好終究還是紙上談兵,畢竟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相信朝中的大臣,也不是憑借一場考試就一飛衝天,還是要走馬上任之後,才能靈活應用。”
“的確有理,當今的左丞相當年也隻是探花而已。如果隻是書麵功夫,朕也不會重用的。”張皇點頭,同意寧溪的看法。
“阿曉,送你一首詩,與君共勉。阿離,你來執筆。”寧溪吩咐道,她的字,還是不夠看。
“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工夫老始成。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寧溪一句一句念著,墨離一句一句寫。
很多年之後,吳曉看著背後牆上的這幅墨寶,深深感覺到實踐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