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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載酒入天色

  “你怎麽又來了?”


  看見是景,白錦兒覺得有些頭大。可隨後,她便看到了少年臉上那一道很是明顯的傷痕,語氣裏帶上了一絲疑惑:

  “你的臉怎麽了?”


  景走進了院門,動作熟撚的就像是回自己的家一樣。


  “這個?”


  聽見白錦兒的話,景抬起手摸了摸疤的位置,無所謂的笑了笑:

  “被幾隻不聽話的狸奴給抓了,不是什麽大事。”


  聽著景這滿不在乎的語氣,白錦兒皺起了眉頭。她走出了廚房,幾步來到景的麵前,抬起頭來仔細端詳著那道傷疤。是剛剛結痂的樣子,邊緣甚至還微微泛紅,看上去是最近才受的傷。


  白錦兒不是沒有見過貓抓傷,但是景鼻梁上的這道疤又深又闊,怎麽看也不像是貓能抓出來的樣子。


  “你倒也不怕留疤,”白錦兒歎了口氣,頗為無奈。


  “怕什麽,我又不靠臉吃飯,”景笑,他俯視著麵前隻到自己肩膀高的姑娘,歪了歪頭,

  “你擔心我?”


  “並沒有,”白錦兒徑直轉過身,不再和景做過多的糾纏。“你今來幹什麽?”她開口詢問,同時走進了廚房。景跟著過去,倚在了廚房門口,看著在裏麵自顧忙碌著的白錦兒的背影。


  “沒飯吃了,”他淡淡地道,“所以,來吃飯的。”


  “怎麽,我家還變成包你三餐的食堂了不成?”


  白錦兒手裏握著菜刀,左手按著已經洗幹淨的蔬菜,“當當當”的把他們切成段。


  “這麽的話,我還應該再多來幾趟不成?”


  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看著白錦兒切菜利落的手法,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爍著不一樣的光。


  白錦兒沒有回答景的話,她伸手掀開了爐灶上架著的鍋的蓋子,把已經切好的蔬菜丟進了鍋裏。先進鍋的是蘿卜和藕塊,丟進鍋中之後,原本沸騰的清水頓時安靜了下來。白錦兒不時用筷子翻動一下,看著蘿卜的內心逐漸變得透明起來。等到水漲第二道的時候,她隨手抓起一把盆裏的白菜葉擰斷,也丟進了鍋中。


  蔬菜的清香慢慢飄了出來,白錦兒看著白菜的葉子被氣泡頂的舒展開,轉手在旁邊拿起一個碗。


  碗裏裝著些粉末,看顏色和樣子似乎有花椒粉,一點點胡椒粉和不知什麽其餘的粉末。白錦兒又打開灶台上兩個罐子的蓋子,用勺各舀了一勺深色的液體混入粉末中。


  景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白錦兒忙活自己的事情。色已經漸昏,春夜的寒意慢慢返上來,可是這一方頗簡陋的廚房,卻飄蕩著令人心生溫暖的白色霧氣。


  白錦兒熄滅了火,雙手把鍋從爐灶上抬了起來。走過景身邊的時候,她腳步慢了慢,


  “等著阿翁回來,一起留下吃吧。”


  完,白錦兒抬著鍋走到了院子中。


  景的嘴角愈發上揚。


  “好啊你這子,一到晚就來我家蹭吃蹭喝的是吧?”


  白老頭粗暴的揉了揉景的頭發,少年本就隻是隨意束起的頭發頓時淩亂了。他也不甚在意,隻是笑眯眯地看著麵前的老人家。


  “你阿婆可還好?”


  白老頭接過白錦兒遞來的筷子,看著景,語氣滿是訝異:

  “你這臉是怎麽弄的?”


  “沒什麽,不過是被幾隻狸奴撓了,”景半不接白錦兒遞過來的筷子,白錦兒咳嗽幾聲,景這才掃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接過。


  白錦兒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沒話,朝著廚房走去。


  “阿婆最近身子好多了,她還,很想念白翁你做的荷花糯米圓子呢。”


  “哈哈哈你阿婆也真是的,”白老頭笑著搖了搖頭,聽話語他好像和景的阿婆已經是舊相識了。


  “這麽多年,你阿婆的口味也是一點沒改。不過這樣也好,隻要有想吃的東西,這病啊,就不算是重。”


  “等荷花開的時候我親自去蘭缸湖裏摘,做好了給你阿婆送去。”


  “那我可先謝謝白翁了。”


  話音剛落,白錦兒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同時一種奇特的肉香混雜著米香,以及一些其他香料混合的味道,從白錦兒手裏捧著的碗裏散發了出來。


  景的鼻子動了動。


  “丫頭,這就是你的,你知道的那個新菜譜?”


  碗被端到了桌子的正中央,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瓷碗裏,鋪著被碼的整整齊齊仿佛摞好的被褥一般的豬五花肉片,這些五花肉上還裹滿了微微焦黃的像碎米粒的東西。


  外麵裹的米粉吸收了豬五花烹飪過程中泛出的油脂,散發著一層淡淡的晶瑩的光澤。米的香氣,調料的香氣和肉的香氣彼此交織融合,層次分明卻如此的和諧。


  白錦兒點了點頭,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拿起放在鍋中的勺子,先是舀了一勺蔬菜清湯在那個裝著粉末的碗裏,熱湯的加入衝開了粉末,激發了花椒粉胡椒粉以及裏麵蔥花的香氣;還有一絲醇厚的醬香和讓人分泌唾液的酸味,原來她方才加進碗裏的深色液體分別是陳醋和醬油。


  做完了這些,白錦兒才拿起了屬於自己的筷子。


  “阿翁快嚐嚐,”


  白錦兒挑了一塊肥瘦均勻蒸肉,連帶著上麵的蒸肉米粉一起,放在了白老頭的碗中。一層薄薄的晶亮的油脂和近似火烤過的焦黃色在潔白的米粒上,被襯托的越發讓人食指大動。白老頭夾起肉片的一頭,低頭咬下在口中咀嚼。


  肉雖然形狀未散,卻已經燉的軟爛了;撕扯下來並不艱難,甚至在嘴裏停留的時間都沒有幾秒鍾,肉片上層肥的那一部分就已經自行化開了,攜帶著同樣軟糯的蒸肉米粉,在口中活躍地遊蕩。


  瘦肉的部分肌理還在,但是卻飽滿多汁——牙齒不需要多麽用力,就能輕易地把肉質線條分開,品嚐到裏麵的肉汁。


  這樣一道菜,實在是讓人想狠狠地多吃它幾碗飯才行。


  看著白老頭的表情,白錦兒就知道自己成功了。雖然沒有荷葉,但是即使隻是這單純的粉蒸肉,就已經足以讓人胃口大開。


  白錦兒也給景夾了一片,

  “你也嚐嚐味道如何,給我一點意見。”


  白錦兒滿臉笑容地道。景看了看碗裏的那邊肉放在白飯上,他手裏握著的筷子合了合,忽然就低頭扒了起來。


  比一個人嘴還大的肉片很快就和著白飯進了景的肚子,他一言不發,端著飯碗風卷殘雲地消滅了自己碗裏所有的東西。放下碗,少年鮮紅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再來一碗。”


  他把手中已經空空如也的飯碗遞到了白錦兒麵前。


  白錦兒:

  她總是很難搞懂景在想什麽。幫少年添完飯之後,白錦兒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見原本裝的滿滿當當的瓷碗已經空了。麵前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都舔著自己的嘴唇,頗有一副沒吃夠的模樣。


  “丫頭,”


  白老頭一口氣喝光了碗裏的酒,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這菜啊,以後可以常做。”


  白錦兒沒話,而是滿臉幽怨地夾著鍋裏的菜;她就做了這麽一個肉菜,如今沒了,她也隻好就著佐料,吃這鍋蔬菜清湯了。


  白老頭已經喝起了他剛打回來的酒,他不僅自己喝,還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淘喚出一個海杯,戳在景的麵前。


  “來來來子,陪我喝一杯。”


  景沒有拒絕,任由著白老頭把自己麵前的海杯給倒滿。


  “這可是酒肆老板的新釀,是,用了四種穀物來釀製,釀了足足一個冬呢。味道可厚了,我聽那老家夥,叫什麽,什麽沉霧什麽的。”


  “哈哈哈,取這名字,難叫的緊,要我啊,酒就是酒,要這麽花裏胡哨的名字做什麽。”


  白老頭又喝了一杯,臉已經微微泛紅。


  “這好酒啊,你就是叫它做泥,也改不了它是好酒的事情。”


  被倒在杯子裏的酒液是渾濁的米白色,但是這渾濁是不徹底的,仿佛是在清透的水麵下蕩漾著氤氳的霧氣。白錦兒隻看了一眼便暗暗點頭,心想酒肆老板取的名字倒很是貼切。


  景抬起了自己麵前的杯子,也學著白老頭的模樣一飲而盡,突如其來的辛辣感卻讓少年不住地咳嗽起來。


  “哈哈哈哈,子還是太嫩了,”


  白老頭狂放地笑著,他好像已經有些醉了,伸出手用力地拍著景的肩膀。


  “這樣的喝法,最起碼要到你而立經曆了世間的種種事情,才喝得下去啊。”


  少年的咳嗽逐漸平息,這時候,他忽然搶過了白老頭手裏的葫蘆,再一次斟滿了自己麵前的海杯。這一次,他還是用那樣一飲而盡的方法。


  可這一次,景卻沒有被嗆得咳嗽。他放下了杯子,黢黑的臉龐先是通紅,隨後紅暈散去,少年長長地歎了口氣。


  “好子,有你阿爺當年的風範了!”


  “來來來!我們再喝!”


  東升西落,水一般顏色的月輝,灑滿了這的一方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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