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與世隔絕

  母親如小時候那樣輕輕的摟著我,低聲道:“既然累了,咱們就走吧。聽你爸爸的,既然他說子岑不好,咱們不要了便是。好不好?”


  “嗯,好。”我低低的應著,緩緩合上雙眸。


  我以為我已經夠決絕了,沒想到母親更決絕,當天就把房子拿出去放租,把所有的行李都收拾了起來。


  到底是顧子雄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她沒舍得賣掉,說是留著房子,即便哪天她不在了,我也能有個安身之所。


  我正在沉浸在悲傷當中,沒聽出她話裏的意思。我以為她會永遠陪著我,不會離開。


  太多太多的我以為,最後帶來的都是迎頭痛擊。


  可惜我每一次想明白的時候,都太晚了。


  沒有目的地的我們四處遊走,今天高鐵,明天大巴,拖著重重的行李箱,經過一個又一個城市。


  手機關機後,便再也沒有打開過。在那個城市裏,唯一的牽掛就是白瀾。但是有龍戰照顧,相信她能過得很好。


  另一個對我而言重要的人,就隻有母親了。有她在身邊,手機已經沒有了用處。


  一路走走停停,半個月後,我們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落下腳來。


  這是個距離市中心有些遠的小村莊,無意間搭上一輛公交車,才來到的地方。村莊很小,林林總總隻有不到二十戶人家,房子大都是以前的紅磚房,夾雜在靈秀的山林之間,讓人倍覺心神安寧。


  恰好有一戶人家要搬走,母親便與那戶人家商量著,把對方的房子買了下來。


  三室一廳的磚瓦房,不新不舊,不漏風雨。有個小小的院落,用籬笆圍著,院子裏有顆上了些年頭的老樹,還有兩間低矮的雜物房。


  比不得城市裏的豪華,倒也算安逸舒適。


  裏頭的家具都有些陳舊了,也不去管它。雖然卡裏有幾百萬,可坐吃山空,也是不耐花的。便也暫時這樣講究著,除了添置新的被褥,其他東西都還在原處,紋絲未動。


  多雨的春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大半,太陽照落在身上時,已是帶上了暖意。暖得讓人隻想靠在古老的搖椅上昏昏欲睡,什麽都不想去想。


  過去的風光明媚和失落傷心,仿佛都成了昨日黃花。在這個與世無爭的小山村裏,我與母親彼此相依,日複一日的過著簡單的日子。除了學著其他人開墾出一塊小小的菜地,種植平日所需的菜苗外,便是成日成日的在院子裏坐著曬太陽,思緒常常處於虛無縹緲的狀態。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甚至連吵雜的人聲都甚少。久而久之,我都以為自己已經與世隔絕,對生活的熱情越來越淡。


  “之之,醒醒。”


  熟悉的聲音將我從夢境中拉了回來,迷蒙的睜開眼,看到母親拎著幾顆小白菜站在我麵前,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媽。”我掙紮著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母親無奈歎氣,伸手搭了我一把,碎碎念道:“困了就回屋睡去,這夏天還每到呢,指不定啥時候就會下雨。你要在這睡著了,下雨都來不及躲。”


  “知道了。”我不好意思的起身,又打了個哈欠。


  或許是日子過得安逸,過去緊繃的神經都得到了放鬆。曾經隻睡六個小時都覺得奢侈的我,現在幾乎是隨時隨地可以睡著。


  唯有飯量遲遲增不上去,甚至到了看見食物都想吐的地步。新聞看得多了,也知道這多少與心理狀態有些關係。


  不願讓母親擔心,所以即便吃不下,也命令自己必須強撐著吃點。唯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隻要能活下去,一切風雨都是會過去的,不是麽?

  幫著母親把小白菜洗好,便被她打發到院子裏喂狗去了。前幾日,鄰居家母狗下的小狗崽出了月,四處送人。母親便要了一隻回來,說幫著看家護院,閑著做個陪伴也是極好的。


  村裏養的土狗沒有城市裏的名貴狗那樣嬌氣,殘羹剩飯也吃得極香。不過喂了兩日,看到我便搖頭乞尾,親熱的黏了上來。


  “忘忘,過來吃飯了。”我輕笑著招呼它,它便樂顛樂顛的跑到了食盆處,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期盼的望著我。


  恰好鄰居從門前經過,笑嘻嘻的寒暄道:“之之,你給狗起名字也太不上心了吧,怎麽跟我們農村人起的名字一樣呀?”


  村裏的狗大抵就五個名字,分別是“汪汪”,“大黃”,“小黑”,“小白”,“小花”,差不多三戶人家,就有一隻狗是重名的。


  我笑了笑,也不去解釋:“入鄉隨俗嘛,春嬸兒,回去做飯呐?”


  “是呐。”春嬸兒應著,便往自己的屋裏去了,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倒是少了城裏人那套累贅。


  笑著看她進了屋,慢慢蹲下身子,看向吃得正歡的忘忘,翹起的嘴角一點一點的落了下來。


  想忘記過去,所以給這隻小奶狗起名叫“忘”。


  大家都隻是單純的以為是仿照狗吠聲起的名字,卻不知道這個諧音的背後,藏著刻骨銘心的痛。


  裝得再平靜,那又怎麽樣?午夜夢回之時,曾經的過往依然曆曆在目。不顧一切的激情,撕破臉的冷漠,來回交替著,在夢境裏日夜煎熬。


  都說眼見為實,可有的時候,親眼看見的,親耳聽見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過去的沈子岑,對我難道不夠好嗎?

  誰又知道,表麵上的好,不過是為了隱藏背後陰暗的心思而已。


  養條狗,至少還能保證它的忠誠。可男人,不到死的那天,都不知道他到底愛著的是誰。


  心情瞬間掉落到穀底,倏然站起身來,把忘忘嚇了一跳。但隻是一縮,便又熱情的朝我搖了搖尾巴,才繼續去吃食盒裏的剩飯。


  或許是蹲了太久,雙眼有些發黑,彎腰撐著膝蓋,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正在此時,聽見母親在屋裏喊我的聲音:“之之,吃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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