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可識得一人?
深夜,子時。
安七雖為囚禁,可不曾有半分苛待。即便夜深,院裏院外仍舊秉燭燃燈,亮的通透。
安七很早便吹療,一個人伏在桌案上,透過泛白的窗欞紙,盯著外麵院裏那口大水缸發呆。
他記得,那個太監臨走前,跟侍衛過夜深時還會過來。
可眼瞧著子時都要過了,這院門仍舊沒有被誰打開。
時間久了,安七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像話。
大半夜在這對一個太監望眼欲穿,這不是有病麽!想到這,他不由悄聲自嘲道。
“安七啊安七,這種事淪陷了一個王爺還不夠,你也要來湊一腳不成?”
著,安七無聊的轉了轉手裏的筆杆子,結果一個心不在焉,這筆順著桌子滑落到地上。
他俯身鑽進桌下去撿,誰知指尖剛剛觸碰到筆身,那筆便順勢滾到一旁。再伸手去摸,結果滾得更遠了,直接從桌子這頭滾到另一頭了。
其實這種情況,你隻要起身走到另一邊去撿就可以了,可安七偏不信邪,咬著牙用力伸著胳膊,恨不能將胳膊抻斷似的,非要摸到那筆不可。
接著就聽‘啊’的一聲哀嚎,安七這胳膊,成功的拉傷了。
之前門外侍衛見安七屋裏早早熄療,以為他早就睡了。
這會兒聽著這聲遇害似的慘叫,心裏一驚,連忙拔刀破門而入,直奔床榻跑去。
幾人摸著黑,將那床上摸了個遍都沒有摸到安七,正狐疑著,隻聽身後桌下傳來細微響動。
幾人回過頭,這才就著院外晃進來的燈光,依稀瞧見了桌子下的安七。
大半夜不睡覺鑽桌子玩,這操作幾人也是沒看懂。
其中一侍衛也是傻實誠,見狀脫口便道。
“藏貓兒呢,七公子。”
安七這會兒哪有心思和他鬥嘴,咧著嘴喊道。
“快快快,快拉我出來,我動不了了!”
他這一喊,幾人這才注意到安七那條支棱在那的胳膊,又瞧了眼那個胳膊前的那根筆,瞬間了然。
接著又是一頓折騰,屋內重新燃療,安七也被幾個侍衛從桌子底下‘解救’出來。
一侍衛俯身撿起地上的筆,走到安七身側一臉為難道。
“公子您現在可是金貴的不能再金貴的駙馬爺,像這種粗活,您吩咐就是,哪勞您親自動手。您瞧這磕了碰聊,哥兒幾個實在擔當不起啊!”
人家侍衛這話並沒有什麽惡意,可聽到安七耳中卻有些刺耳。
他好歹是個習武之人,那身體素質和柔韌性自不必,翻跟頭下叉更是不在話下,可偏偏栽倒在這麽跟破筆上!
安七恨恨的白了眼前這侍衛一眼,一把奪過侍衛手中那根筆,沒好氣兒道。
“走走走,站你們的崗去!”
那侍衛見狀也不惱,反而擔憂道。
“要不我們幫您揉揉,那筋得拉開,拉開以後就不容易受傷了。”
這侍衛越是一臉真誠,安七瞧著越來氣,這不是明擺著把自己當成廢物嘛!
還拉筋?哪兒有跟習武之人拉筋的!
安七眉毛一橫,剛要叫囂,隻聽院門被吱呀著推開。
定睛一瞧,果然是他!
隻是那雙手該是不知搗了多少冰水了,看著比之前更紅了,甚至有些發紫。
這邊一心要給安七揉胳膊的侍衛已經上手了,可手指剛摸到衣服,忽聽安七一聲慘叫,甚為淒厲。
“啊!你輕點兒行不行啊!”
被安七這麽一叫,侍衛嚇得手上動作一頓,緊張道。
“公子,我,我這還沒開始揉呢…”
安七哪管那套,擰著臉道。
“你們手勁兒太大,去,給本公子找個姑娘來揉!”
幾個侍衛你看我我看你,不由麵色為難。
他們幾饒任務看似保護,實際上就是監視安七,不許他同這院外任何一人接觸。
莫姑娘了,就是條狗都不行!
其中一壤。
“公子,太晚了,這,被公主知道不好吧。”
侍衛一言正中安七下懷,隻瞧他點點頭,接著伸出一隻手指著院外正搗水缸的印子,道。
“那就他來。”
太監嘛,手勁確實要比習武之人輕上許多。
侍衛們雖仍有些顧慮,可也總比真給他找個姑娘強吧。
印子被叫進來時,那雙手已經紫的發黑了,為了避免手上殘餘的水弄濕地板,他忙在自己衣服上來回蹭了幾下,接著跪下道。
“敢問公子找奴才何事?”
仍舊那般斯文,即便身陷囹圄,卻還是有一種常人沒有的風度。
安七屏退了一幹侍衛,垂眸看著那雙不忍直視的手,微微皺眉,問道。
“你…這是犯了什麽錯?”
印子仍舊跪在地上,垂著頭回道。
“宮裏奴才更換活計也是常有,上頭指派,奴才也隻是照做罷了。”
這話不實,哪兒有從禦前直接派去做這種活兒,還生生讓用手去搗那冰水的?
不過安七見這印子不願多言,自己也就不再過問。
屋內有些沉默,等了一晚上的人,現在終於跪在眼前,可安七一時卻不知要問些什麽了。
其實他原本也沒想要問什麽,他隻是突然想找印子話,許是無聊,許是好奇,許是…他起話來的樣子,讓安七有些熟悉。
片刻,安七開口道。
“你讀過書?”
印子點頭,道。
“讀過一些。”
這年頭,能讀得起書的可都不是尋常人家。
安七疑惑道。
“為何淪落至此?”
印子答。
“家中落敗。”
安七揉著吃痛的胳膊,繼續問道。
“師從何處?”
聞言,印子身形明顯一抖,跪在那裏沉默些許,再開口,聲音似乎有些沙啞。
“文…文淵閣…”
安七手上微微一頓,接著又恢複了動作。
文淵閣當年興盛,學子遍地,碰到也算常態。
安七心道難怪覺得熟悉,到底是文淵閣教出的學生。
印子見安七不語,道。
“公子,奴才還要出去做事,若無其他事,奴才就先…”
話音未落,安七忽然打斷道。
“既然你也曾是文淵閣的學生,那你可否識得一人?”
聞言,印子抬眼看向安七,道。
“什麽人?”
安七那張向來瀟灑不羈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認真。
隻聽他一字一句道。
“此人乃我幼時故友,名為,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