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觸即發 1
王黎的馬車早已停在了城門外,馬車前是王勝著人給他送的棺木,從上麵嶄新的痕跡來看,估計是昨夜連夜趕製而出的。
雖是趕製,卻極盡奢華。
花側甚至沒出息的覺得,若自己死後能進這樣的棺木,便是早死個幾年也值了。
見花側坐在車裏發呆,王黎問道。
“在想什麽?”
聞聲,花側收回放在王黎腿上的目光,嘴角扯過一抹笑意,道。
“沒什麽,這裏麵都是些大人物,我有些緊張。”
能不緊張麽,昭王明擺了是要故意給王勝難堪。
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麽,一國之君被這樣當眾戲弄,等會倆人還不打起來!
雖說打起來是早晚的事,可眼下王黎這腿…
想到這,花側又將目光放到王黎那雙腿上,頓了頓,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王爺,您這腿究竟怎麽了,方才臨行前我悄悄問過安七,可安七沒告訴我。咱們之前不都說好的坦誠麽,有什麽事您不該瞞著我!”
這幾句話裏有兩個誤區,一是安七其實是因為煩她,所以不想跟她說任何話。
二是,王黎從沒覺得他這腿是個多嚴重的事,花側沒問,他也就沒說,更談不上瞞。
王黎瞧花側倒像是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道。
“你既想知道,為何不直接來問本王?”
花側眉心皺的更深了,道。
“問王爺?直接問您您會告訴我麽?”
王黎道。
“自然。”
王黎這個人向來一本正經,‘自然’兩個字更是被他說的像是誓言一般。
花側被王黎那副認真的樣子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晌,忽然輕咳一聲,道。
“那,那王爺您這腿,到底是怎麽了?”
終於等到這句了!
從他跟安七說話被花側聽去的那一刻起,王黎就等著花側來問他這句話。
不為別的,隻是好奇她得知真相後會事什麽反應。
王黎表情淡漠道。
“無事,隻是無知無覺而已。”
輕描淡寫一句話,像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一樣。
花側足足愣了一刻鍾,腦中盡力去消化‘無知無覺’四個字。
無知,無覺,那不就是動不了,殘廢了麽?
說的再直白,再難聽些,現在這種情況,他連自己都保不了,怎麽保她?那他這樣活了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或許是花側那一臉木訥的表情沒有達到王黎的期待值,他開口道。
“怎麽了?”
怎麽了?他還有臉來問小爺怎麽了!
說好的一起反叛呢?
說好的大業呢?
說好的小爺的後盾呢?
殘廢後盾麽?
難不成叫小爺推著你上戰場殺敵麽?
“嗬…”
想到那個畫麵,花側一個沒忍住,氣的樂出聲來。
這種時候發出這樣的笑聲,十分不妥,十分欠揍。
王黎手指微微摩擦,默默吸口氣,忍住了沒有打她。
王黎道。
“何故發笑?”
花側呆坐在那裏,整個人顯得異常冷靜,開口道。
“王爺,您看我這邏輯對不對,一個人斷了氣都能活,這已經是匪夷所思非常人能及。那這區區一個腿疾,是吧。”
話沒說透,可意思卻已經很明了了。
王黎點頭,道。
“一個腿疾,不算什麽。”
花側終於鬆了一口氣,道。
“我就知道,王爺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的。”
不然當初也不會刻意去替她挨那一下,讓自己身陷險境。
話音剛落,忽然打厚重的城門內傳來一個聲音。花側聽那人開口自稱‘朕’,忙低聲道。
“是王勝!”
王勝似乎在跟百姓盡訴哀思,語氣低沉悲痛。
大概是說昭王這一生如何如何輝煌,對下懷國是如何重要。驟然暴崩後,自己和太後是如何如何悲痛萬分,整日以淚洗麵什麽的。
那話說的漂亮又油膩,盡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別說王黎了,就花側聽著都直起雞皮疙瘩。
不過倒也似曾相識,似乎講這種看似虛偽卻十分有凝聚力的話,是皇帝的必備技能。
比如榮帝就曾在萬民前說過,自己是如何一視同仁的疼愛自己的皇子公主的。
就這樣被王勝折磨了好一會,一個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
“城門開,迎昭王,跪—”
一句話,漆黑厚重的城門從裏麵被緩緩推開。
王勝站在距離城門不足百米的地方,一臉沉重的看著城外迎麵可見的那尊棺木。
除王勝與年事已高的定安候外,其餘官員百姓全部跪拜叩首,護國寺的僧人們也開始敲著木魚誦起了哀文。
棺木與馬車齊驅,一前一後,向城中駛進。
頭頂是萬裏嬌豔的紅霞,腳下是映的發紅的連綿絹花,跪叩兩側行行列列的人們,那身上亦是被映的霞光異彩。
棺木與馬車在主街上行的緩慢,車輪卷起鋪在地上的絹花,零零散散,再次散落在地,畫麵讓人看著,竟生出一絲美好。
花側打車內偷偷向外觀瞧,片刻,忽然低聲嘟囔了一句。
“這怎麽瞧著像是娶親似的。”
別說,花側這次概括的還挺準確。
外麵駕車的暗衛鐵麵冷臉,可內心卻總有一種拉了一對新人,並想待會鬧洞房的衝動。
不光他,外麵那些跪叩的百姓也紛紛有這種詭異的錯覺。
思來想去,還是將這一切歸咎於那片奇異的霞光上。
似乎沒聽清方才花側說的什麽,王黎問道。
“你說什麽?”
花側將邊窗的縫隙推的大了些,身體向後側了側,給王黎騰出些視角,道。
“我說這外麵看著不像辦哀事,倒像是娶親。”
霞光透過邊窗,柔和的灑在花側臉上,映的那張本就精致的小臉緋紅一片,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當然,前提是她今早終於洗了臉,並盡力束了發,盡管發髻仍舊是歪的,倒也多出一絲俏皮。
秀色可餐!
王黎腦中忽然蹦出這四個字來,接著喉結處動了動,竟真的感覺有些餓了。
兩人車內對視,默默無言。
王黎盯著花側,眸色還似以往那樣淩厲,可花側卻從中讀出一絲侵略的意味。
心裏一頓,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些不妥,若真像娶親,那她和王黎豈不成了一對正在成禮新人?
花側忙吸口氣,慌張的擺著手,有些語無倫次道。
“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可沒有在影射咱們兩個啊王爺!是外麵,我是說外麵像…不,外麵也不像!哎呀是我口誤,這比喻不行!不行!”
王黎看著如此慌張的花側,心裏莫名閃過一絲不悅,沉聲道。
“為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