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綠眸1
入夜，相比白日的熱鬧，此刻盡是那安靜怡人。
醉霄樓二樓雅間內，梨花南木的飯桌上，早已擺滿了花側所謂的‘美味佳肴’。
王黎看著這一桌極接地氣的粗茶淡飯，心裏嘀咕自己方才是不是被鬼蒙了心智，怎麽就答應同這矮子出來了？
花側倒不是心疼她那點銀子，主要是想著像昭王這等尊貴的人物，山珍海味定是吃膩了，偶爾來點薄酒淡菜，許會吃出別樣心情。
見王黎一直沒動筷，花側擼起袖子，起身為王黎盛了一小碗粥，小心放到王黎眼前，殷勤介紹道。
“王爺，此乃合歡花粥，合歡花性味甘平，入粥香甜，有安神清暑解鬱之功效。”
安七不是說了王黎心情不佳麽，這是花側特意讓店家煮的。
畢竟她還想在王黎手下安穩度日過，王黎心情的好壞是要緊的。
花側見王黎隻是盯著那碗粥，並沒有要喝的意思，也不知他在顧慮什麽。
想了半天，憋出一句。
“臣，方才真的洗過手了。”
——
一頓飯下來，花側默默在心底做了一個決定。
那就是，以後，說什麽也不能再跟這個人同桌吃飯了。
在花側的心裏，吃飯本就是件熱鬧開心的事。可當你旁邊杵著一位冷冰冰的活閻王的時候，再香的飯也沒了味道。
倒不是王黎有意為之，他自小慣了一人吃飯，每次都是謹遵‘食不言’這條規矩的。
何況，同這矮子，他也沒有什麽想說話的欲望。
——
夜深，王黎與花側一左一右的走在這幽靜昏暗的街道上，兩人一路無言。
頭頂墨色濃雲遮蔽了半輪圓月，無聲的街道上灰蒙蒙的，讓人感覺有些壓抑。
花側的樣子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一路上不斷的偷瞄王黎，偷偷盯著他那雙鳳眼仔細觀察。
打剛出酒樓，花側便注意到了，王黎那眼睛，在這暗夜裏像是野獸一般，在暗處的時候竟閃著熒熒綠光！
雖然很弱，可還是看得清。
花側開始也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可那雙眼睛就那麽隨著忽明忽暗的月光，切換於淡綠色與正常顏色之間。
猶如鬼魅，甚是詭異！
隻是這樣詭異的眼睛，像是在哪裏見過。
花側忽然想到了什麽，身子一僵，硬是將兩條腿擰成一條腿，又費力的將這纏在一起的腿解開，艱難的向前走著。
姿勢極其怪異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中了什麽奇怪的毒。
王黎察覺到身邊人的異樣，雖沒言語，卻暗暗將眸子別過一旁，冷聲道。
“你該是見過，不是麽？”
這一問，花側不禁腳底一慌，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花側不敢輕易回答，隻顫抖著問道。
“可…怎麽會？”
王黎背對著花側，不做聲。
月色越發暗淡，直到被烏雲徹底蓋住。
氣氛漸漸緊張起來，花側的心狂跳不止，在這靜謐的街上，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王黎忽然轉過身，一雙泛著綠光的眸子直直的盯著花側，猶如一條將捕獵物的毒蛇。
“如此，本王是該留你，還是該殺了你？”
一句話，花側的眼淚簌一下落了下來，她狠狠的掐著自己大腿，讓自己打結的舌頭發出聲音。
“臣，什麽，都沒，看見。”
一陣陰風刮過，王黎的衣角被吹的翩翩起舞。
修長的身影立在這濃墨的夜色中，像極了前來索命的鬼王，讓人膽寒。
王黎忽然邪魅一笑，陰森道。
“可是，隻有死人，才會守口如瓶。”
——王府花園
安七叼著根稻草從牆上翻身落下，好巧不巧，正落到花側眼前，倆人先是嚇了一跳，接著不免有些尷尬。
這大半夜的，一個有門不走，非要像個賊子一般翻牆而入。
另一個身為王爺，大晚上不睡覺，在這牆根底下瞎晃蕩。
花側先打破沉寂，開口道。
“安七公子這是打哪兒回來呀？”
安七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回道。
“哦，歡樓。”
花側挑了下眉，隨後一臉很懂的樣子，撇著嘴點點頭。
安七瞧花側看自己一臉的色情，忽然將嘴裏稻草拿出來，奶凶著說道。
“停！小王爺，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進去找人！”
花側擺擺手，示意他小點聲，接著以老江湖的口吻說道。
“明白明白，誰去那種地方不是找人呢？”
安七自知有口難辯，便不欲解釋。
抬手將稻草又放回嘴裏，看了看這烏雲遮月的天，又看看這滿園還未開花的一片綠，小臉一揚，問道。
“您呢？這是趁著陰天出來賞草？”
花側嘴唇動了動，沒敢開口講實話。
總不能說，她是因為想不通王黎那雙詭異的眼睛，而睡不著在這一個人瞎琢磨吧。
安七見花側像是陷入沉思，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說道。
“誒，我走了之後你去見過我們王爺了麽，他現在心情可好些了？”
花側搖搖頭，答道。
“看不出。”
安七撇了下嘴，語氣裏透著幾分神氣。
“也是，我跟我們王爺這麽多年了都看不透他，何況你這麽個外人。”
花側同意的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麽開口問道。
“安七公子，咱們王爺是不是有潔癖？今晚在醉霄樓，我給他盛的粥他隻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可我之前真的洗手了呀。”
“什麽！”
安七像是聽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眼睛瞪得老大，嘴巴裏的稻草咻的一下掉落在地。
花側托著下巴還在自顧的說著，一抬頭發現這裏哪還有安七的影子，隻留她一人與這墨色的暗夜融為一體。
——
王黎正要休息，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細碎的抽泣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被攆出家門的小媳婦。
王黎皺了皺眉，冷聲道。
“滾進來。”
話音剛落，窗子被推開，安七趴在窗外，滿眼的委屈模樣，憋著嘴可憐兮兮的說道。
“安七一個外人就不進去了，沒給您盛過粥，沒同您一桌吃過飯，哪裏配進去？”
對於安七的表演，王黎選擇冷眼旁觀，默不作聲。
安七也知道自己這是自討沒趣，輕咳了一聲說道。
“那個，我來是想起來有個事忘告訴您了，您來譽縣這件事，上麵那位已經給您發通告補救過了，雖是牽強，可這戰事一時半會也打不起來。就這樣，我走了。”
安七說完剛一轉身，從烏雲後鑽出一縷月光，正打在他臉上。
安七看著這縷月光忽然定住了，隨後緊張看著王黎，正色道。
“王爺，今夜是滿月！那花側豈不是看到…”
王黎打斷安七的話，淡淡的說道。
“無妨，在本王眼中，她不過是一個活著的死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