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隻爪爪
第六十一隻爪爪
薛謹從未失去過理智。
薛謹從未失去過溫和。
的確這個奇葩會因為自己的古板與端正被朋友們像講段子那樣花式嘲諷——
但古板與端正, 也意味著安穩而細致。
從查克認識薛謹開始,即便那個時候的薛謹還沒有建立起一係列的全套普通人守則,給自己戴上厚厚的圓眼鏡——即便他才被薩爾伽撿回來, 體格大小都是個未成年的小孩——他就一直是查克所有朋友中最靠譜的那個, 總是擔任起照顧他們的角色。
薛謹很自然地開始負責每次在薩爾伽店裏聚會後打掃衛生的工作,負責聚餐時的食品采購與烹飪菜肴,甚至負責每次去脫衣舞俱樂部喝瘋後把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醉鬼照顧好送回家……
長相分外美豔的未成年小孩一邊絮叨著“再喝就把你們一邊一個掛在公園四角亭上”一邊漠然扛起數個成年男人從脫衣舞俱樂部走出來的畫麵, 曾一度是那個時代獵魔公會的都市傳說。
哦, 那個時候還沒有脫衣舞俱樂部, 隻是家會提供烤香腸的小酒吧。
……這麽想,這家夥的媽媽屬性早已初見端倪啊。
而多年前的某一次,又一次聚在脫衣舞俱樂部喝酒, 已經開始發酒瘋且無人製止的查克, 無意中瞄準了負責搬運醉鬼處理後事的薛媽媽。
薛謹此時已經脫離了自己具有欺騙性的未成年模樣, 正借著俱樂部彩燈的閃光看報紙, 一邊看報紙一邊喝茶。
這是他脫離了未成年外貌後, 第一次以成年人模樣陪他們出來喝酒。
發酒瘋的查克瞬間捕捉到了新獵物。
“你沒倒!倒倒倒!來!喝喝喝!”
已經喝高的薩爾伽:“哈哈哈哈哈……嗝……”
離倒地就差一點點的鍾海林:“請……不要……咳……喝!”
早已喝倒的艾倫:“zzz”
薛謹抬抬眼睛:“我不喝酒。”
“喝!喝!喝!”
發酒瘋的醉鬼直接跌跌撞撞走了過去,把酒瓶口往他臉上懟:“喝!喝!喝!”
“……喝到讓你閉嘴就行吧?”
——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麽,查克至今仍舊記憶猶新。
主動找薛謹拚酒的他是第一個被灌倒在地的,期間在地板上昏迷了很久很久。
據某個兔女郎的轉述, 在他昏迷期間,抱著酒瓶來聊天的薩爾伽和鍾海林接連被灌倒在地,而早已被喝倒的可憐艾倫清醒後又再次被喝倒(。)
最終,等到查克捂著宿醉的腦袋清醒時, 看到的是一個四平八穩, 臉上一點潮紅都沒有的家夥, 一邊繼續看著報紙一邊隨意地和旁邊聞訊而來挑戰酒量的大漢碰二鍋頭。
查克:媽, 我看到了神嗎.jpg
“……你以前真沒喝過酒嗎?”他捂著快炸的腦袋哀嚎,“你究竟是什麽物種?”
“誰說我以前沒喝過。”
身邊的大漢悶下不知第幾杯二鍋頭後轟然倒地,四平八穩的家夥又翻了頁報紙:“其實過去需要喝酒的場合還是不少的,但那個時候如果因為酒精而失去意識,離死也不遠了。”
他又歪歪頭:“不過醉其實還會醉,但是為了避免遭到襲擊,隨時保持警惕,我訓練自己專門維持了一種醉酒機製。”
查克:“……所以你現在其實是醉酒狀態?”
“查克,醉酒的基本常識是‘醉鬼永遠表示自己沒醉’。”他歎了口氣,“所以按照事實來說我得回答你‘醉了’,按照該常識我得說‘沒醉’,這根本就是個互相矛盾很難完全遵守規則的問題——”
查克:你特麽這是喝醉的樣子嗎。
他開始試著從地上爬起來:“你這個千杯不倒的怪物……你究竟……嘶……喝了多少啊?”
薛謹:“俱樂部老板之前說我能喝到酒水支出滿六萬還不嘔吐倒地,他就給我們免單。”
查克:“……然後呢?”
薛謹指指倒地大漢旁邊的那塊地板。
查克定睛一瞧,發現那裏躺著俱樂部老板。
“……然後滿六萬的時候他擼著袖子來找我拚酒了,再然後他就躺在了那裏。”
查克:媽,我看到的就是神啊.jpg
他頭暈地晃了一下,伸手扶扶旁邊的椅子。
椅子上堆成小山的酒瓶叮鈴哐啷掉下來,牽連桌上堆成小山的酒瓶也叮鈴哐啷掉下來。
查克不禁抬頭看了看那些酒瓶的數目,發現數目壓根數不清,種類從洋酒到日本酒再到白酒後,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你果然是為了省錢什麽都能幹出來的家夥……竟然喝了這麽多……”而且還是混酒,太狠了。
“你好點了嗎?能走嗎?從聚餐開始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醒酒藥和溫水我都挨個喂過了,我要把你們一個個送回去了。”
淡定的薛大神合上報紙,折好後放進自己的包裏,彎起腰,用扛自來水桶的架勢一個個扛起地上癱倒的朋友們。
查克的視線範圍還在晃,而他因為酒精暫時短路的腦子並沒有察覺到什麽異常。
截止目前一切都和以往一樣,薛謹依舊是他所有朋友裏最靠譜最值得信賴的好孩子。
無論何時都能保持理智,無論何時都是穩定的立柱。
於是他嘿嘿一笑,衝對方說:“媽,走不動路,你也扛我一個唄。”
“滾。”
——那天薛謹依舊是淡漠地扛著四個奇形怪狀的醉鬼走出了脫衣舞俱樂部。
查克是這四個裏唯一一個清醒的,他得意地向瞥見都市傳說的路人表示“汝可見此邪惡之繪卷”。
……但搖搖晃晃地被扛到一半,事情有點不對勁。
查克發現薛謹母親般的嘮叨一句都沒有了,全程保持安靜。
事實上,他安靜得有點可怕。
“……薛謹,你在往哪兒走呢?”
“……”
“這條路不是回薩爾伽店裏的路啊。”
“……”
“難道你是打算先送鍾海林……你怎麽出了公會?鍾海林家也不在這啊?”
“……”
“艾倫租的房子是這條巷子嗎……”
“……”
“我家更不在……薛謹,你放我下來走路,我覺得我自己能走了……”
場麵越來越像鬼片了,薛謹走過的地方越發荒涼,查克打了個寒顫。
“薛謹?你去哪兒?”
無論何時都能保持理智的家夥抬眼看看他。
半晌,他彎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格外滲人的笑容。
結合月光和他奇幻的顏值,這個笑讓他很像蟄伏了幾千年出來吸人精氣的深山老妖。
——而且不是那種披上人皮去魅惑君主的妖媚笑容,是魅惑計劃敗露後半夜三更打算咬斷全皇宮人脖子的陰森笑容。
……恐怖到堪比怨靈。
“不告訴你。”
查克:???
“薛謹?薛謹?你等等,你究竟怎麽——”
突然和恐怖片BOSS十分相像的靠譜朋友帶著這種陰森笑容把他們一路扛到了深夜的小樹林。
他一直很安靜很安靜地向前走,最終在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四角亭前停下。
接著,運用怨靈般的身法,把他們一個個分別掛在了四角亭的四個角上,從包裏掏出了成卷的魚線把他們的雙手一個個和亭角拴在一起綁好,綁好後還晃了晃昏迷不醒的艾倫,點點頭,確認懸掛穩固。
然後他一個個拿出了朋友們藏在身上的符文道具、武器、任何尖銳的金屬,以及所有能夠連接外界的通訊工具——薛先生陰惻惻地笑著將其丟在了土裏,並掏出鏟子挖坑掩埋。
查克:“……哥,你別嚇人好嗎,我下次再也不勸你喝酒了QAQ”
薛謹沒答複,他把鏟子放回包裏,保持著陰森的笑容衝唯一清醒的查克揮揮手。
“我上次就說過,再喝就‘把你們一邊一個掛在四角亭上’。”緩慢地歪歪頭,“有些懲罰如果僅止於口頭,是不會起到效用的。所以你們就掛在這兒吧。”
“這片小森林的土地所有權已經被移交給了某個大型企業,他們關於這片土地的立項項目最快會在後年執行。兩年後那些人來施工時會把你們解下來的。”
——這句話說完後,他轉身就走。
查克:“媽!媽!媽!別!媽!”
這一刻,他遲鈍的大腦終於想起了之前薛謹慢吞吞告訴他的事情。
不過醉其實還會醉,但是為了避免遭到襲擊,隨時保持警惕,我訓練自己專門維持了一種醉酒機製。
……所謂的醉酒機製就是變成惡靈嗎!
變成肆無忌憚幹自己平時絕不會幹的壞事且絕不心軟的家夥嗎!
從恪守規則變成了隨身攜帶魚線和施工鏟的極惡勢力嗎!……不不不魚線和施工鏟本來就在你包裏吧,所以你平時滿口規則為什麽要在包裏藏魚線和施工鏟啊!綁人的手法未免太熟練了!
而且喝醉時的行動力簡直拔高了幾十個等級!真是從各種意義上都“避免遭到襲擊”了啊!
那真是查克所體驗過的最恐怖的醉酒經曆。
直到他們四個都相繼醒來,直到互相對視離哭出來就差一點點,直到整整兩天再度過去。
小森林那頭再次傳來踩踏的聲音。
艾倫:“不不不不這邊有人不要拆除不要拆除起重機不要不要!”
不是起重機。
——是重新正常的好朋友出現在那邊,衣著得體,氣場溫和。
薛謹困惑而不解地看著他們四個。
“……你們喝醉後幹嘛要把自己掛在這兒?這是什麽差勁的發酒瘋習慣……我就說我為什麽醒來後會覺得哪個地方有什麽東西被掛著……咦,而且掛起來的距離角度都很均勻,不愧是四角亭,非常美觀……”
薩爾伽:“崽!崽!求求你把我解下來!下次死也不會灌你酒!死也不灌!”
查克:“救命!救命!媽!”
艾倫:“嗚嗚嗚哇!”
文職人員鍾海林早已昏迷,此時無聲地被掛在那裏翻著白眼。
薛謹:“……”
他歎了口氣,開始一貫的絮叨。
“都讓你們別喝太多……”
“不喝!不喝!”
“死也不喝!絕對不喝!”
“嗚嗚嗚哇哇哇!”
薛媽媽:咦。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勸酒的話終於聽進去了是好事啊。
“好好好。都別哭了。我這就把你們解下來,然後去我那兒喝點皮蛋瘦肉粥緩緩……哦,這個魚線有點眼熟。”
如今
——查克眼睜睜看著自己最靠譜的朋友麵不改色地一杯杯喝掉了混酒。
依舊是四平八穩的狀態,依舊是不動如山的臉色,依舊是一邊喝一邊看報紙的平靜自然。
“喂……你還是別喝了吧,萬一喝醉怎麽辦?”
“還好。”
他沉穩靠譜的朋友如是說:“我有一套醉酒反應機製,所以不會遭遇危險。”
——可是你身邊的其他人都會遭遇危險!堪比惡靈的危險!
光是想想那次的慘痛經曆,查克就頭皮發麻。
“薛謹……咳,我事先說明……我這次絕對絕對不需要你扛啊。我吃過早飯就就回家。你你你不要來找我。”
“什麽?”
表麵依舊很正常的薛先生笑笑:“我扛你幹嘛?等陪我老婆……的那隻貓看過早晨那場秀後,我也離開。”
哦。
查克覺得他的笑已經開始變滲人了,他現在腿就有點軟。
但在開溜之前,他不放心,還是又問了問。
“你老婆現在是在睡懶覺?”
“……嗯。”
“你待會兒直接回家嗎?”
“不,待會兒要去躺菜市場買午飯材料。”
“也就是說……你不會在路上遇到任何熟人?”
“嗯。”
“隻會揣著那隻你老婆的貓?”
“嗯。”
“你和那隻貓……不是很熟吧?對她真的沒什麽怨念?”
“我怎麽可能會和一隻貓計較。”
那就好那就好。
不存在什麽能讓你充分施展邪惡因子的對象就好。
查克鬆了口氣:“那我就先回去……”先逃回去,並且在群聊裏發個緊急通知讓他們別出門。
“好。”
薛謹用喝茶的速度喝完了不知第多少杯混酒,並神情自若地又翻過一頁報紙。
“路上小心。”
一個半小時後
吃完了漂亮大姐姐的葡萄,看著她們上台扭來扭去展現人體極限跳了好幾支舞,沈淩終於找不到拖延時間的理由了。
她慢慢吞吞地從吧台上走回仆人的座位旁邊,坐下,小心翼翼地衝著那片巨大的報紙“喵”了一聲。
玩好啦,阿謹我們回家吧?
仆人抖了抖報紙,將其放下,折好。
沈淩瞪圓了眼睛。
——第一仆人的懷裏蜷著一團小小的純白比熊犬,正吐著舌頭享受肚皮上的撫摸,見她看過來,還頗為高傲地瞥來狗眼,抻抻爪子。
沈淩死死地看著小奶狗抻開的爪子降落在了仆人第三顆襯衫紐扣上。
仆人:“嗯,別催別催,我待會兒去市場給你弄點狗餅幹。你是從哪兒跑過來的,主人在哪兒?”
比熊:“嗷嗷嗷汪~”
肚子揉得好舒服!耳朵也要耳朵也要!
沈淩:“……”
她的毛根根立了起來,逐漸變成了一隻金色的刺球。
仆人:“啊,耳朵也要摸嗎?真可愛。”
他的手漸漸逼近了它的耳朵。
“喵嗷嗷嗷嗷!”
滾開滾開給本喵滾開!
沈淩弓起背,猛地衝過去就是一通亂撓——
但是她瘋狂撓動的爪子迅速被抵住了。
抵住她的是仆人的手掌。
“……喵!喵嗷嗷!嗷嗚!喵!嘶!”
撒開,把手撒開,低等仆人你給我把爪子撒開,你擋著我是想反了天——
“嗬。”
低等仆人並沒有低聲下氣地給她道歉,低等仆人沒有主動奉上這隻罪惡醜陋的比熊犬祈求她消氣。
低等仆人笑了一聲,沈淩莫名覺得渾身一涼。
“你別急,這裏有的是東西給你玩。”
他拉開椅子站起來,手裏依舊捧著那隻白色的比熊:“淩淩,你就在這好好玩吧,看看表演什麽的……那邊的兔女郎很樂意給你吃點別的小吃。我剛才把電話給她了,你玩累了她會直接給我打電話。那麽我得先去給這條可愛的小狗找主人……回來時會給你帶點玩具補償的,聽話。”
——然後事事對她俯首稱臣的仆人扭頭就走,一丁點停頓都沒有。
呆在原地的沈淩:……
給那些漂亮得驚人皮膚香香軟軟身體還特別柔韌的兔女郎留了電話號碼?
抱著一隻狗一邊rua它還一邊誇它可愛就直接走了還準備給它買狗餅幹?
——把本喵留在這兒就這麽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
“喵喵嗷!喵嗷!嗷嗚……嘶!”
站住!站住!滾回來——站住!本喵要教訓你,無法無天膽大包天的仆人——
沈淩急忙跳下吧台追了過去,張著嘴巴準備去咬這個混蛋仆人的褲管。
可混蛋仆人走得很快,她始終隻能追在相距大約一米的後方。
沈淩嘶嘶叫著往前跑,並看到從他的肩膀上探出了一隻白白的狗腦袋。
——那是本喵的位置!
比熊:“汪汪~”
沈淩:“嘶嘶嘶!”
白白的小奶狗挑釁完和自己不共戴天的貓科生物後,滿足地縮回這個陌生人的手裏。
它的確是和小主人走丟了偶爾跑到了這裏……不過這個陌生人rua毛的手法實在是太好啦!汪!多待一會兒還能吃到狗餅幹!
想到這裏,它討好地衝他搖搖尾巴:“汪!”
陌生人低頭瞥了它一眼,露出一個很滲人的笑容。
——瞬間,小狗情不自禁地把搖動的尾巴夾在了腿裏。
比熊:“汪……汪嗚嗚嗚QAQ”
主、主人你在哪呀……這家夥好像是從什麽墳地裏爬出來的東西!
※※※※※※※※※※※※※※※※※※※※
老實人不會輕易炸裂,但把老實人惹炸的那根線和黑化的那根線其實距離很近很近……
貓貓呀,這隻鳥是被你逼炸的呀,所以下章會發生什麽都是你的責任呀(憐憫)
媽媽下線√
惡靈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