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沈雲錦 前世篇
天越來越暖了,可人的心卻還是冷的。
自打官家的旨意傳到太子府,太子變成了廢太子,後又自戕,太子府的日子便越來越難過了。
前些日子,她尚且能想法子偷著溜出太子府,找一些吃食維持,如今,這太子府仿若鐵桶一般,再也出不去了。
沈雲錦躺在床上,身上已沒有了多餘的力氣,她想到了許多事,可眼中已然幹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歎了口氣,她閉上眼睛。
這樣也好,如此失敗的一生,早一些結束,總比一直在煎熬裏要強。
她實在是累極,迷迷糊糊之中,隻覺得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不在太子府的,確切的說,她已經死了。
從前聽人講,若是死了,陰間會有黑白無常來勾魂,可她現在這樣,又算怎麽回事?
瞧著飄蕩中的自己,沈雲錦苦笑著。
好一會兒,她又回過神來,既然眼下並無人來勾魂,或許,她可以在世間多停留一二。
從前未曾實現的心願,如今可以實現了,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能四處走走看看,如今用飄的,也不是不行。
心念一動,她想先到沈府去看看,雖然母親已經病故,如今府中已是小鄭氏當家,可她還是想去看看自己曾生活過的地方。
她到了沈府,清芷園內,此時正有哭聲傳來。
“求求夫人,求您幫二姑娘做主,讓她回來吧!”秦姨娘跪在地上,衝著小鄭氏痛哭流涕,雖然二姑娘隻能喚她一聲姨娘,可到底,她是二姑娘沈雲婕的生母。
“秦姨娘,這並非是我不心疼二姑娘,可二姑爺已經知道錯了,承諾往後不會再對二姑娘動手。”
“若咱們插手太過,二姑爺惱羞成怒,將二姑娘休棄回府,你讓二姑娘往後如何做人啊?”
嘴上說著關切的話,可小鄭氏的眼中卻盡是諷意。
兩人同為妾室時,秦姨娘沒少擠兌她,她一直記在心上。
“可……可這並非他頭一次對二姑娘動手了!若非如此,上一次二姑娘豈會小產?夫人,從前是賤妾的錯,求您幫幫二姑娘吧!”
秦姨娘不斷衝著小鄭氏磕頭,冀望她能夠網開一麵,可這一切對於小鄭氏而言,半分觸動都沒有。
最終,秦姨娘隻能絕望的離去。
沈雲錦站在屋內,她如今是一縷幽魂,沒人能瞧見她。
在太子府的時候,她便聽說二姐姐過得不好,她嫁給一個四十來歲的人做續弦,家中繼子繼女皆不是好相與的,未曾想,那男人竟還是個愛動手的。
她皺著眉,忽地想到了自己的胞妹,雖說姐妹倆是雙生,可因著奸人挑唆,感情並不好。
倒是彼此嫁人之後,有再見過麵,可這些日子她如何了,自己一點都不知。
這般想著,她離開沈府,想到鄭家去看看,然而,找遍了整個鄭家,也未曾瞧見自己的親妹。
她不知沈雲瀾在何處,便一直盤桓在上都,皇後去世時,她知道,官家駕崩時,她也知道,被立為太子的二皇子登基為帝,她都知道。
她終於從鄭家找到了一些線索,知曉親妹在鄭家的莊子裏,她心中憤怒,也心疼,她要去看看自己的親妹。
於是,她飄蕩著離開上都,去尋找有沈雲瀾在的鄭家莊子。
在前往鄭家莊子的路上,她曾與一輛馬車擦肩而過。
那輛馬車繼續前行,她卻莫名的停了下來,去看那輛馬車。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那輛馬車裏,有一個她應該要見一麵的人。
糾結再三,她衝著馬車追過去,見到了馬車裏的人。
是皇叔蕭瑾。
他的臉色十分難看,整個人看上去很虛弱,不如曾經所見到的那般英姿颯爽。
也不知是遭遇了什麽?
沈雲錦是感謝他的,若非他吩咐人在城外搭建粥棚,或許她早就死了。
她有心隨著他繼續走,想看看他要做什麽,身體到底怎麽了,可想到親妹,她隻得離開。
然而瞧著蕭瑾極難看的臉色,她就能想到他吩咐人搭建的粥棚,於是衡量之後,她決定在蕭瑾身邊守護一晚。
那一晚,蕭瑾難得停下來,住在一間客棧裏。
夜半的時候,他忽然發起了高熱,沈雲錦想要幫他,卻無能為力。
好在他身邊還有護衛,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及時給他用了藥。
等到天亮之時,見他稍微平穩些,沈雲錦這才離開。
她終於又見到了自己的親妹,瞧見她的那一刻,她便覺得心中酸澀。
她恨極了鄭家,有那麽一刻,她希望自己能化作厲鬼,將鄭家的人都給殺掉。
那時候的沈雲瀾,眼睛已經很不好了,可沒什麽人管她,她隻能自食其力,想法子讓自己能活下去。
雖然眼睛不好,可她的繡工卻實打實是練出來了,哪怕不看繡繃子,隻聽人說一說圖樣,也能繡出一副不錯的繡品來。
許多時候,沈雲錦能瞧見她落淚,看著她不出聲但嘴裏喃喃念著她們,可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就這樣陪伴著她,有一天,莊子裏忽然來了一群氣勢洶洶的人,她們押住了沈雲瀾,不僅辱罵她,還扇她耳光。
沈雲錦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她幾次衝上去,卻隻能從她們身體穿過。
她看著沈雲瀾落淚,看著她耳朵裏出了血……
這一刻,她心中的恨意達到了頂點。
也就是這一瞬間,她忽地再度感覺到那種飄離的感覺,她衝著沈雲瀾伸出手,卻隻有徒勞,於是眼前漸漸黑下去。
“姑娘?姑娘該起床了。”耳邊輕柔又熟悉的聲音,叫沈雲錦猛地睜開眼,然後愣在原地。
“姑娘,您沒事吧?”身旁,芳姑姑的聲音又一次傳來,她直愣愣地轉向她,瞅清楚確實是她後,又看了看屋子裏的一切。
忽地,她掀開被子,赤著腳就往外麵跑,芳姑姑她們嚇壞了,連忙在身後追著,她就這樣跑到了清芷園。
正院內,母親還在,隻是身體不大好,她正靠在軟榻上,見她披頭散發還赤著腳,頓時有些吃驚。
她起身迎上來,帶著她坐在軟榻上,隻溫溫柔柔的問了句,就叫沈雲錦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