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再無思爺
第287章再無思爺
阿蕪早就讓人備好了船,行李也都收拾妥當。
最後清點完後,她下來對佇立在岸邊的江佩離說:“阿離,可以走了。”
江佩離看著縹緲的河麵,回過神,“嗯”了一聲後,轉而看向身後烏泱泱的送行人。
這陣仗,就是說皇帝出行也不為過吧?
江佩離笑了笑,看向站在最前頭哭得一抽一抽的金大壯和畢兜,不禁問:“你們是來送行的還是奔喪的?”
這話一出,兩人“哇”地一聲哭得更狠。
金大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還不忘“呸”了幾聲,“思爺……吉人天相……一定會……順順利利的!”
“喲,還會說成語了,不錯啊。”
江佩離笑了聲,看到珍姨和英娘的眼睛也紅紅的,還有其他道上的弟兄、江湖上的朋友,以及……
夏魁和夏雲姬身後的,有些陌生又熟悉的麵孔。
江佩離來到夏雲姬身前。
夏雲姬平靜看她,淡道:“今日遠行,你是帶著使命去的,切不可驕縱貪玩,不可耽擱時辰,半年期限你若沒回來,那麽為娘……”
“就當你是回不來了罷。”
夏魁輕輕覷眉,不由打斷她:“哪有人送行這麽說話的?”
說罷,他走上前,神情嚴肅:“你娘的話雖不中聽,但理是這麽個理。你此去肩負重任,山高路遠的,不可像在吳興姑蘇時這樣任性,凡事不可莽撞,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聽了沒幾句,江佩離就開始不耐煩了。
但她也沒打斷,隻是擺出一副“你好囉嗦”的神情來,夏魁一時尷尬,又說了幾句後便停嘴了。
江佩離跟送行的人都打過招呼之後,便轉身跳上了船。
她說了聲“不必送了”,便讓船夫撐了船,漸漸遠離岸邊。
“離兒!”
夏雲姬突然喊了聲,奔到河邊,聲音難得有了起伏,卻還是說著冷靜的話:“你此去再回來,便再也不是江湖上人人敬之的‘思爺’江自思,你,可明白?”
江佩離笑了笑,鄭重拱手,行了一個小時在家中見父親行過的軍中禮:“明白。”
“便好。”
夏雲姬回禮,夏魁及其身後眾人也回以軍中禮。
“那我們便在此,恭候少將軍了。”
*
從姑蘇走運河到華都,快則一月半,慢的話船夫心裏都沒底。
如今已是寒秋,再往北走水麵大霧,時有冰霜,免不了走走停停。
而江佩離三人到底沒在船上呆過這麽久,不出三天,就感覺到了……無聊。
阿蕪還好一點,江佩離和江渙姐弟素日裏閑不下來,一閑就要找樂子,可江佩離這一次反常得讓人意外。
她幾乎每天要不坐在船頭,要不坐在船裏,一坐就幾乎不怎動,有時候她還會喂喂鳥,和鳥說話……都不和江渙說話。
江渙心裏鬱悶。
有一天他看著船頭對那隻黑不溜秋的臭鳥輕言細語,終於忍不住戳了戳阿蕪,小聲道:“你能不能幫我問問阿離,她什麽時候才跟我說話?”
阿蕪猶豫了一下,沒敢去,揣測道:“或許……等她氣消了就會跟你說話了吧?”
“可她什麽時候氣消啊?都一個多月了!人都氣瘦一圈兒了!”
阿蕪歎了一口氣,看著江佩離的背影輕聲說:“也不光是生你氣,這一個多月變故還挺大的,她……”
阿蕪細數了一下近來的變故,一時無言。
單說陸芷這檔子事,她想對阿離的打擊就挺大的,還有……
秦珩。
半月後。
船剛過秦淮河不遠,就因為水麵結冰被迫靠岸,這一靠岸,就惹來了麻煩。
船被查了。
大運河直通華都,往來的關卡把控極為嚴格,一般隻放行官船或者有通行牌照的大商船,不放私船和客船。
江佩離這船是問人借來的掛牌商船,船上除了她們仨就隻有幾個偷渡的小販,一路上倒也暢通無阻,隻是過秦淮河的時候險些被扣下。
現在楚州迫停後,直接出問題了。
偷渡的小販直接被官府的人帶了下去,剩下江佩離三個,阿蕪好說歹說交涉了半天,說他們姐弟三人孤苦無依,迫不得已要投奔遠親。
也沒說是去華都,隻是說得聲淚俱下楚楚可憐……
江渙都差點信了。
最後官兵很通情達理地給了他們一個解決方案:從哪來,回哪去,真要去投奔,就按規矩行事。
阿蕪:“……”
姑蘇上來的官船也迫停在楚州清河邊兒上。
秦珩倒也不急躁,遲一天到華都對他來說並不是壞事,同行的人都開始佩服他的心理素質。
他想著,這要是換成自己真年輕的時候,也會有些焦慮,可現在……
畢竟,也不是真年輕了。
正好趁著這次迫停,秦珩讓清風徐來去楚州置辦東西。
到華都估計得入冬了。
華都的冬天可不比江南的,那冷風跟刀子似的,刮得生疼。
秦珩記得自己上輩子在華都過的第一個冬天,因他是江南北上的漢人,華都無論蠻人漢人都瞧不起他,有時候語言不通,還會有諸多麻煩,買個東西還要低聲下氣地給人說好話。
他那時心氣高,哪受得這樣的委屈?
忍氣吞聲了一年半載後,他又回到了江南。
江南是他的港灣,是他心裏始終掛念的溫暖,如今那裏,還有他心愛的姑娘。
秦珩又想到了江佩離,他拿出折扇打開又放下,他怕自己一看到畫像,對她的思念就止不住。
阿離,他的阿離。
他北上華都,為了爭取和平解決蠻漢之間的矛盾,隻要江衍不死,兩年後的戰爭應該就不會爆發,阿離也不會有事……
正想得出神,外頭傳來一陣喧嘩聲,思離突然跳躍著站在他窗前,低鳴了幾聲,然後歪頭看他。
“冷嗎?抱歉,應該把你留在杭州的。”
秦珩溫柔伸出手,抓了鳥食放在窗前。
思離乖巧地叫喚了聲,啄了幾下,突然又飛出去。
秦珩歎了一口氣,這鳥本就精貴,還不知能不能熬過北方的冬天。
便是這時,他聽到天上傳來了幾聲鳥鳴。
細細分辨,好像,不隻有思離的。